韦湘脑袋轰然作响。
“施主不妨进来瞧瞧。”老和尚引了呆呆的她进门,回身闩上,像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将门窗紧闭,点了一只幽暗的蜡烛往前走。
开了一处暗道,里头黑漆漆一片。韦湘反应过来,心情大起大落,一颗心简直要脱出肚皮飞迸出来。
“邱婆其人实在过分至极,荒谬可怖,又蛮横不讲理,实在可怕。”老和尚这把岁数对邱婆的评价还能到这样,韦湘心里竟然想笑。
然而她还是对暗道尽头望眼欲穿。不过两三步,走得像是天长地久。
开了一扇门,吱呀一声。门扇对开,露出一张石床,石床上横躺着个青衫男子。
她凑近了看,秦扶摇的面容在石床上安静如睡着了,不过毫无血色,比秦扶摇的鬼魂还苍白些,似乎浑身的血都流尽了。
身上没什么伤口,一股子混着麻油味的膏油味。韦湘下意识地要凑鼻子去老和尚身上闻闻,却觉得不妥。老和尚正经站着,她走了这一路没闻到什么,想必是秦扶摇鼻子灵。
她攥紧了尸体的手,冰凉但柔软,还没成僵尸——
这才是实体的秦扶摇啊。
和因玉化成的身体是全然不同的。她默默蹲在一边,晃晃脑袋,让自己不因着这身体而心神大动。
依着秦扶摇的说法,她的肉身早该毁了,和那纸人融为一体,烧在坟前,早就化成了灰。可是眼前的这具身体却明明地摆着,晃得眼睛发涩。
胸口热了起来,那玉似乎也随之渐渐变暖。她听见秦扶摇轻声道:“这是不成的,我明白记得,邱婆将我的身体拿了去,照着给死人的规矩祝献给鬼,就是全身涂抹膏油,之后就毁掉了……”
韦湘静默无声,她和秦扶摇的说话,老和尚是听不见的,这对话也是极为迅捷地掠过。所以老和尚看来,她不过是顿了蹲,便扬起脸来绽了个笑:“邱婆如何把尸身放在这里的呢?”
“前些日子。隆康寺的香主朱颜大奶奶来,要贫僧看管一个妇人。若是妇人走出隆康寺一步,今后就不再供奉香火钱来。”老和尚低眉垂眼,好像正在忏悔一般,“贫僧虽是方丈和尚,也是寺中住持,城小人少,吃穿用度,为佛塑造金身都是开支,一时糊涂,就应下了。”
“不多时,便来了个道姑打扮的妇人,便是邱婆。她虽然来,贫僧却是囚不住她,她穿梭阴间,来去自如,贫僧便很是为难。某日,贫僧请她不要再自行出去,她便以一个条件交换——没曾想是以佛法金光护蔽一具女尸。”
“再之后也没过多久,你来了。贫僧便猜想那女尸和你有渊源。”老和尚指了指躺得极为无辜的秦扶摇道,“你来之后,邱婆便又偷偷溜走,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你这里的秘密。”
韦湘眼睛一弯,便觉得叫秦扶摇活过来有门,不然邱婆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贫僧感到罪孽深重,无论如何不该再不知悔改,回头一瞧,踏入歧途多时——昨日见到那位女施主魂魄本身,便觉得该是告诉你的时候。”
韦湘看这和尚顺眼许多,便大大咧咧地拍他“大师不必自责,您这不是造孽,是成人之美,是好事了呢!”
垂头便想把秦扶摇的尸身挪走,但突然又没动了。
尸身能如此完好,都是因着老和尚在这里兢兢业业加持法术……她又没有叫人直接还魂的法子,扛了尸身走,说不准哪天就变成僵尸……
秦扶摇在她脑海中兜了一圈回来,才恍然大悟:“是了,我也没见邱婆如何毁坏我的尸体,那段时间我终日在阴间不得离开,想必就是那那段时间。”
“我知道我知道,你这脑子可真快。”韦湘嘲笑着,心里开出大团大团的花儿来,好像要把胸口挤开,绽放得如血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