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哪儿给你带他来?”朱颜耐着性子,坐在炕沿,拉了韦湘的手,冰凉冰凉。韦湘竭力翻身起来,却一头栽倒在朱颜怀里,朱颜愣了愣神,便顺了顺她的发,“你见扶摇做什么?”
“我要见她。”韦湘突然流下泪来,“我梦见她不见了。”
众人又是一惊。
朱颜抬头:“你们都下去。”
可人都下去了,韦湘却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朱颜再说好说歹也不再搭理了。
“那我就把你搬回去了。”
韦湘也没再答话。
梦里是一片寂静的黑夜,她和秦扶摇对坐饮酒。
秦扶摇像自己似的,叫老板端来俗世,自己便毫无顾虑地喝下去。然后笑着说:“这次我可以忘记你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肯让秦扶摇喝下去,便拦阻她。然后秦扶摇便笑着提醒她:“你欠了我的恩情。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欠了我什么,我要你一辈子记得我。”
梦里她被这个执念围绕着,气得头脑发昏。她在梦里筹措了生平所用过的所有骂人的话来骂秦扶摇,骂着骂着秦扶摇就不见了,她耳边不断回想着她欠了秦扶摇什么,欠了的永远还不清。
她无论如何都走不出那片黑夜。
“这是哪儿?”她有些绝望,像在阴间不断徘徊的亡灵一般找不到归宿。
“这是梦。”有个女子回答她。
然后她睁开眼睛,棋画靠在她枕边睡着了,呼吸很浅。房间的布置有些不大一样了,仔细看看,多了许多灯,许多蜡烛明晃晃地照着,屋子里如同白昼。蜡油的味道充斥着,还有熬炼的药的泛酸的苦味杂糅在一处。
她没有动,想着这个噩梦真是令她变得易碎。她如此在乎她欠了秦扶摇的恩情么?
秦扶摇静静地坐在脚边,身上显出盈盈的光来。渐渐地,那光开始褪散,变得质地轻薄。秦扶摇手心攥着什么,递给她。
是她的玉。
她躺着,不想接过自己的玉来,秦扶摇就小心地过来,将玉戴在她脖子上。
没有吵醒棋画,韦湘也清楚地看到,没有了玉,秦扶摇的身体变得近乎透明。
突然就有两道泪淌下,湿了枕头:“我欠你什么?”
“恶灵来侵扰你了,我觉得玉还是还给你比较好。”秦扶摇抱膝坐在她身侧,掖了掖她的被角,“我走了。”
“不能走。”
“退烧了。”秦扶摇凝视她,“我不想忘了你。”
“想得真美。”她躺着,极虚弱,却还是出口不饶人,她抬起手来,想触碰秦扶摇,却触碰不到,“等我还清我的债再忘了。”
“你不欠我什么。”
“你说了不算。”韦湘艰难地支起身子,惊扰到了一边的棋画。棋画惊道:“奶奶醒了——”
“嘘——”韦湘回过头来,棋画不敢说话,奶奶脸上两道泪痕。
秦扶摇却自作主张地消失了,韦湘回头看见人不见了,气得将枕头摔在地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跃跳到地上,两只脚寻到了鞋,趿拉上,便要冲出去。
可她突然想到,秦扶摇是鬼,冲出去也见不到她。
气得将鞋一甩,滚回炕上去,方才觉得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