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叫秦扶摇来不是要找她,而是要去找卫燃——但是这么拿人家使唤似乎也不太妥当,她后知后觉地判定自己是个女扒皮,便极为自觉地躺下了,停了那让卫燃帮忙查看查看这群人究竟哪个是朱颜的眼线的想法。
背过身子睡去了,窗外有个人影缓缓地晃动,默默地进屋来,掖好被子,将蜡烛端在手里,端详片刻,又放下。
莲老六如干鸟,坐下总要展开枯瘦的双翼维持平衡。坐在椅子上像鸟落在地上,轻盈地将椅子挪了那么半寸左右。韦湘撑脸在对面心不在焉地吃饭,把每颗米都分别夹起来缓缓往嘴里送。
“这好玩的地方。多。你去玩,没有。”莲老六说话刻薄,眼睛一斜,看见文琴,“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脚丫子裹得丑,我认识几位高人,给你重新裹上一圈,保管你嫁个贵人换条命,不用伺候这丑丫头。”
丑丫头自然指的是韦湘。
文琴摆摆手:“老六爷说笑了,我伺候奶奶就心满意足了,这嫁人的事情还远着呢!”
莲老六嗤之以鼻。
“我来的时候见米碗河上有人在船上放风筝,是什么说法?”文琴高高兴兴地问,韦湘支起耳朵来听。
“米碗河不大也不长,使船的好手一甩手打死一大片。开春呐,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人家别的城郊好风景,咱们外面一堆野坟,放着不好,有那船家招徕客人,就在船上放风筝,放起来就划船快跑,风筝就飘得高——后来有人不服,久久一起放了,弄到这会儿,花朝节前后河上密密麻麻都是放风筝的。你想去?没啦,哪有人大冬天这冷风里给你放风筝,想看?明年去瞧瞧。你这也不像本地人啊,你老家哪里的?”
文琴便笑:“我自小被卖到这里来,不常出来玩,以前只是个粗使丫头,更是不出来了。”
“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不是本地人么?”
韦湘略略抬抬眼皮:“我怕水,不去。”
莲老六突然怔了片刻:“是,是,你怕水,你怕水——”他揉揉额头,“老了,都忘了。”
“我是第一次说。”韦湘道。
莲老六又长噢了一声,恍然大悟一般:“我老糊涂了。”
文琴便怏怏不乐起来:“我们来的时候也不见河上结冰,那些船家都是做什么呢?”
“快到放灯的时候了。放完灯河水就快冻上了,最后一笔,就等着回家过年咯!”莲老六缓缓起身,“改天想出去放个灯就去吧,替老头我烧一个,我也快死了。”
“老六爷长命百岁呢!”
“记得替老三烧一个。”
“知道了。”韦湘目送莲老六出门,回身柔柔地笑,“我们明儿个晚上去,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