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昱醒了。
醒来后第一件事,竟然是念叨什么“歌声”。
在沉睡了两百年后,醒来时既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毁坏东西,温和地仿佛奇迹。
这事绝不寻常。
但此时此刻,宁洲心里慌得一批。
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而他早应该注意到的,女人身上这件蓬蓬裙如此地眼熟——
那是两千六百多年前,早在简昱大人成人礼之前,年轻的领主大人曾经穿着那件裙子,代替他那任性的妹妹参加了伊丽莎白女王的婚礼,不想却遭遇了无数贵族男女的疯狂追求。
那真是不堪回首的过往啊!
宁洲须得立刻做出决定,赶在领主大人发现之前,彻底毁尸灭迹,让这个女人和这条裙子一起,永远地消失。
甜希尚有些不在状态,还在思索“最最不忍回顾的历史”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被宁洲一把拽住手腕,转身就逃——
甜希觉得自己脚根本没落地,宁洲拽着她速度快得惊人,转眼上了楼梯,到了转角处,忽地停下了。
“宁洲?”
简昱穿着银灰色丝绸睡衣,衣领极低,露出漂亮的锁骨和隐约可见的胸膛,站在卧室门口,撩了下眼皮,冷淡地看着惊慌逃窜的宁洲。
宁洲呼吸滞住了,朝墙后的甜希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口型说:藏起来。
甜希背贴着墙,信心满满地朝他比了个ok,然后轻手轻脚、缓缓往二楼移动,那速度在宁洲看来,比蚂蚁还要慢。
他嘴角抽了下,扭过头看向简昱,变脸似的揉出一个笑,快步来到简昱面前,单膝落地,垂着脸,低声说:“领主大人,您醒了。”
简昱垂着眼睑,审视着他的仆从,良久不曾开口。
宁洲如芒在背,极其缓慢地抬起脸,怯怯地看向简昱,欲言又止。
未按照仪式唤他醒来,此时领主大人一定在想该怎么惩罚他的失职。
气压很低。
简昱的身边,气压一向很低。
就连一向大喇喇的猫,此时胸前也佩戴了一个蝴蝶结,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一双凌厉的眼睛转来转去,安静极了。
比起这些,最为致命的是,那个女人还在缓慢地挪动。
就在墙后面,简昱大人眼皮子底下。
猫困惑地眯了下眼睛,说:“人呢?”
宁洲倒抽一口气,心念一转,看向猫说:“是啊,人呢?管家大人声称献给领主的人,去哪里呢?”
及时甩锅,包藏祸心,坑杀管家,非常完美。
猫尚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满脸狐疑地起身,越过宁洲,往楼梯口走去。
简昱微微皱眉,轻声说:“宁洲。”
宁洲身体蓦地一僵,另一边膝盖也落在了地上——
“我错了!领主大人!”
简昱:“……”
威严之下,宁洲声音颤抖,迫不及待地交代了真相:“在您醒来之前,有位不知来历的客人闯入城堡,宁洲正打算带客人去沐浴,将她清理干净了再献给您,无意隐瞒!请领主大人责罚宁洲!”
简昱安静地听着,却不知道究竟听进去了多少,状似游离,低眸看着宁洲,抬手拿出一样东西,摇了摇,示意说:“我的手柄坏了。”
“……”宁洲:“啊?”
领主大人手里拿着红蓝配色的东西,好像是……两百年前时下流行的switch上拆下来的手柄?
简昱眉目带了些恹色,一瞬不瞬地看着仆从。
宁洲从他手里拿过手柄,望着他,紧张说:“那我我……我给您换一个?”
简昱略一点头,惜字如金般,转身就进了卧室。
对于家里来了客人的事,他完全不在意。
满脸写着“厌世”两个字。
片刻后,卧室里传出了古老的、钻水桶管道的马里奥音效。
时隔两个世纪,再次在古堡里听到这个声音,猫心里一言难尽,尤其看到宁洲手上那废旧的游戏手柄上、还留着猫牙印之后。
猫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拿领主大人的宝贝来磨牙了,心虚地说:“还能换吗?”
“当然,必须要换,”宁洲心不在焉地说,“不能让简昱大人发现。”
看起来,简昱对于屋里陌生的女人毫不在意,也许……他不一定还记得那件白色蓬蓬裙。
猫感动极了,跟在宁洲后面,嘟哝说:“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可是这都两个世纪前的东西了,要换也没地方能换了,如今人们玩的都是虚拟现实,血族是守旧的贵族,想要让简昱大人接受新的生活方式,这恐怕有点困难……宁洲,宁洲?你在听我说话吗?”
宁洲推开一扇门,走进去,推开棺材盖,望着躺在里面的美人,亲切地笑着,礼貌地询问:“睡得舒服吗?”
“不太舒服,”甜希坐起来,摸了摸光亮的、打过蜡的棺木,嘀咕道,“我有点不太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放棺木。”
“风俗而已,”宁洲牵起甜希,协助她从棺木里爬出来,温柔地说,“客人,您该去沐浴了,这是为您准备的衣服。”
宁洲为她准备了一条娃娃裙,质地柔软,款式宽松,像是睡衣。
被尖牙刺穿的过程或许有些不适,他需要慢慢引导这个女孩。
甜希接过睡衣,心里却想着别的事,垂着眼睑,低声说:“这……不犯法吧?”
宁洲被问住了,愣了一瞬说:“法律保护的是弱者,而在领主大人的地盘,他保护所有他忠实的信徒。”
甜希:“???”
“也就是说,只要听领主的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包括交//配?”
蓦地,宁洲咬到了舌头,僵了一瞬,涨红了脸说:“客人,慎言。”
甜希:“。”
夜晚如约而至,甜希泡在浴缸里,毫无意外地睡了过去。
在资源极度短缺的未来,即便是贵族也不可能泡热水澡,更何况是身为普通平民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