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时候开始,“妈妈”对于夏溪柏来说,就是一个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一个词汇。
爸爸说,妈妈是因为她的存在,才会离开的。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都喝得醉醺醺的,一边说,还一边拿皮带抽打着她。
班上的人都称呼她为“没人要的垃圾”,和她之间最多的互动,就是欺负了。
刚开始上小学的时候,夏溪柏是每天都哭着回家的。但是,这样换来的,只能是变本加厉的毒打罢了。
后来,夏溪柏就不哭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更加阴沉了。而也正因为这样,班上的其他同学就更加讨厌她,欺负得也更厉害。
夏溪柏记得,在再一次地被欺侮过后,那天她在班上留了下来,等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自己一个人把班上所有同学的书,都给撕烂了——当然,这件事情导致的,是原本还因为成绩,对她和颜悦色的老师,也对她不喜了起来。
“真是不知道怎样的人,才会生出你这样的人!”——这是那个老师的原话。
是啊,除了那个整天只会喝酒赌博,以及毒打她的爸爸之外,她的妈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世上只有妈妈好——但是,她的妈妈,又在哪里呢?
夏溪柏渴望着、等待着她的妈妈来拯救她,来保护她。而这种心情,到最后,也变成了绝望。
后来,夏溪柏被爷爷收养,又遇见了慕晓凡,那种绝望,便被夏溪柏渐渐地遗忘了——不,应该说,是被刻意地遗忘了。
再后来,在爷爷的教导下,夏溪柏学会了笑。
开心的时候笑,难过的时候笑,生气的时候也笑——毕竟,什么人,都不会喜欢一个整天哭丧着脸的人的,不是吗?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在那之后,夏溪柏和别人的相处,一直都挺好。
“你果然挑了心理学啊!”在得知夏溪柏大学所选的专业时,慕晓凡一脸的不出所料,“想当心理咨询师吧?”
——据说,绝大部分心理咨询师,都是自己有心理问题的。
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慕晓凡才会那样硬生生地推着她,去见那个生了她却又没有养育她的女人。
是的,对于和那个女人的见面,夏溪柏是害怕的。哪怕有慕晓凡在身边支持着,她也依旧无比害怕——所以,在那个时候穿越了,其实她是庆幸的。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庆幸。
——妈妈,对于夏溪柏来说,实在是太过渴望,也太过恐惧的事物。
但是,哪怕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夏溪柏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有一个顶着“妈妈”这个称号的人,会浑身是血地躺在她的怀里。
——不,其实,她们两个之间,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不过,是占据了她儿子身体的一缕孤魂罢了。她的行为,她的牺牲,都不过是为了她的儿子。
——但是,她的儿子,确实,从一开始,便是她了,不是吗?
夏溪柏颤抖着,甚至都不敢去触碰褚梦涟的身子。
“为什么?”他问,低着头,任由被雨水打湿的发贴在脸颊上,遮盖住他的表情,“为什么?”
褚梦涟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他们相见之后的第一个笑容——温和的,柔软的,一如桓飞曾经所描述的那样。
她缓缓地伸出手,抚上夏溪柏的脸颊,轻轻地拨开那些被雨打湿的头发,眼中是夏溪柏从未见过的温柔——不,其实他是见过的。每当褚梦涟看向他的时候,虽然她极力隐藏,但这种温柔,却都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只不过,夏溪柏一直都忽略了,故意忽略了。
只是因为他害怕。
——他渴望而又恐惧的母亲。
被褚梦涟杀死的尸体就倒在不远处,桓飞也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夏溪柏紧紧咬着下唇,任由血迹一丝丝地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