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笑颜干净清澈的少年,陪着自己走着。
心里就像是一泊平静的湖面,在听着,忆着,感受着的同时,有那么一滴水,落在了上面。
荡开了一小圈一小圈,微到极致的涟漪。
却也是缓缓地,深深地触到了心底。
白景梦扶开翎的手臂离开方才暂歇的怀抱,起身笑言:“我们去放河灯的上流看看?”
“哥哥是要放河灯?”翎诧异。
“我又没什么祈愿,也不托它捎去什么念想。就单纯看看,感觉会很漂亮。”白景梦在心里遐想了一下上流的场面,眉眼含笑渐渐舒朗。
该是会很漂亮的。
唇边流露出一淌温情。
“嗯。”翎应声,垂首间见白景梦眉眼一弯,笑了起来,倏地也跟着一牵唇角,笑了起来。
两个人并肩行走,从刚才穿过的小巷一直顺着河畔往上延走,碧波拖着的河灯越来越多,橙红色的烛光映在水面上,碎影错落,熠熠生辉。
越往上走,光也越来越由暗转亮,一粒粒一颗颗扑闪扑闪,摇摇曳曳随河而流。零零碎碎,星点斑驳形成一条灯火长线,引领着路边小石板地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来到了河道的上游地带。
这里人很多。
各式各样的妖啊,鬼啊,人啊,都不免凑热闹地掏钱在摊边小贩那里购买河灯再放入水中。好似这么轻轻一放,那零零微小的灯火就真的能够载托着他们心中的愿望去到那不见尽头的远方。
将心意,将思念,将企盼带去,而至此不归。
白景梦和翎顺道走近河边,瞧见一对似是夫妻的人正点燃了新买的河灯。
那姑娘似乎还怀有身孕,肚子有些微微鼓胀。她回眸嫣然一笑,对着旁边的男子清甜低语的说了些什么,才将河灯缓缓放入手中。动作温柔而又亲昵,像是放入水中并不只是那一盏小小的河灯,而是一个心念很久的爱人一般。
如此温谧,白景梦不免也有些触景生情,突然一溪温凉的暖意从手下的指腹流到了心间。
他抬首,对上翎垂眸的淡淡一笑。
很奇怪。
明明平时翎的手尖都是冰冰冷冷的清凉,却是在握住自己四指的一瞬透来了相当轻柔的暖意。
略有几分春风和煦的味道。
“扑哧。”
白景梦无端一笑,低头收回视线的刹那!
眸光霎时在俄顷间停滞——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他万分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根乌簪高绾墨发,白衣一袭,腰间坠枚青润圆玉。他月白的衫袖顺水自流,举止间流风回雪,眉眼......
温柔似水。
白景梦第一次看放放河灯时的臣茗,也第一次看到臣茗对着除了他以外的事物流露出这般缠绵深情。
他蹲在河边,白皙纤长的手指送走那一盏祈愿。
零零火光影影绰绰,映着他白净脸庞下那样专注的神态,低眉敛目。
那湛蓝色的眸子不尽柔意地缓缓看着那河灯飘出了几里远,与其他花灯齐齐为伴,璨璨缀缀,托着他心中所念随波逐流顺着不见尽头河道,入了并看不见的三途川河。
“臣茗!”
白景梦欢脱上前,欣喜喊了一声。
全然忘记了自己被宗主勒令禁止来云芳城一事,心中满载载都是那股许久未见臣茗的想念与思意。
真是巧!
白景梦整个人不免乐开了花。
听到白景梦的大声呼唤,那人蓦然回首,讶异道:“诗讣?!”
白景梦欣喜,嘴巴张开还想说点什么又听得随即一声愠怒地惊诧:“语翎?!”
出口间,那一身淡然的仙气顷刻尽数全无,甚至更像一头饱含恶意的凶兽在低吼。
语翎?
翎?
白景梦顺着臣茗的视线看向身侧的人,又回望向臣茗。只见臣茗刚才还在放河灯的手一时之间攥成了拳头,青筋凸起,捏得生硬,连着整条小臂都在颤抖。
翎在白景梦出口时骤然间眸里风翻云涌出万千情绪,下一息瞬时又被更深更沉的黑色所代替。乌黑的眼珠就像是一口深井,叫人怎么瞧,也不见底。
他两眼直视着臣茗微微颔首,一字一句道,“臣茗兄。”
白景梦错愕:“你们认识?”
语落,翎随即在转手侧身间敛回神色,回首对白景梦莞尔:“不认识,之前可能见过罢。”
顿了顿,又俏皮地眨巴两下眼睛补充道:“名字都是听哥哥招呼,才知晓的。”
这......怎么瞧,也不像才认识的吧?
得亏是血海深仇才能把温文雅尔的臣茗激怒啊?
白景梦看着翎歪了歪脑袋,又扭过脖子看向臣茗。
!!!
臣茗却在翎一席话后,陡然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眉眼间又是那染尽千山微雨般的淡然。
?!?!
白景梦更加仓卒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