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远叹气不为别的,只是担心家人,他们家中向来简单,新来的小琴却有一颗玲珑心,不知道是好是坏。
作为家里的长子,他一直将让家中亲人过上安稳富庶的生活作为当仁不让的责任。
他勤耕苦读考取功名,不仅是为了自己能一展抱负,也是想要以后能将陈家护在羽翼之下。
如今家里收留了一个身世复杂的女孩在家,还让她与妹妹日夜相处,叫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陈文远的授业老师林成芝曾对他说过:“你生性早慧,悟性要比同龄学子高,启蒙会比他们快很多。只是慧极必伤,你心中所想、顾虑太多,无法做到心思澄澈,恐怕学业越往后越难有进步了。”
因怜惜学生天赋,林成芝教了学生一套静心养气之法,让他每日临睡前打坐,祛除杂念。
陈文远越大越发感念先生的恩情,他已感到近来学习不如原来那般得心应手,一日千里了。
果然被先生说中了,他知事后便感到心中嘈杂,越大越纠结于自己可事事做得对,能否对得起家人的付出等等,难以再专注于学业上。
年前父亲的荒唐事,他虽然没在家里人面前说出来,但也心中惶惶,若非每天早晚打坐,只怕就真的要入迷障了。
坐在船上的陈文远闭目养神,听着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感受寒风吹过面上,心中渐渐平静,眼下还是考试更为重要,其他事都可以放一放。
送走了大哥的陈诗嘉没有这么多想法,她只觉得轻松了许多,家里能做的都做了,其余地只能靠大哥自己了。
娘不用每天都往外面跑了,这些天她都瘦一圈了。
陈诗嘉看得有些心疼,主动提出想要帮忙,但是却被拒绝了。
生意的事,对丈夫和儿子担忧,让莫氏心浮气躁,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对女儿发了脾气,所以拒绝了她。
再说,女儿什么都还不会,现在也帮不了忙。
被拒绝的陈诗嘉有些小失落,被嫌弃了呢。
既然娘亲不需要我,那我就去找三哥吧,他和王松禄的小秘密还没告诉我呢。
吃过晚饭后,陈诗嘉想要找陈文豪,却见他从厨房里出来,弯腰佝背的,怀里像藏着什么东西一样,偷偷摸摸地要跑出了大门。
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倒叫陈诗嘉更加怀疑了,肯定是要去做坏事。
她叫住了陈文豪,“三哥,你要去哪里呀?”
陈文豪一听见陈诗嘉的声音就一抖,现在家里最不希望碰见的人就是她了!
其他人都对他的事不感兴趣,只有妹妹最了解他,随意糊弄不过去。
陈文豪慢慢转身,不露出正面,左手捂着腹上,稍微侧着身对陈诗嘉道:“没去哪里啊,就是去街上玩一下子嘛。”
陈诗嘉看了看陈文豪,他肚子都要像孕妇那样鼓出来了。
她没揭穿他,只慢悠悠道:“是吗,我也好久没去街上玩了,跟你一起去吧。”
那怎么行!
陈文豪心中大急,不敢让妹妹看出来,作不耐烦道:“我是要去跟王松成他们去玩的,你一个女孩子,跟着干什么吗?”
陈诗嘉退让一步说:“好吧,那你们去玩你们的,我跟着你上街总可以了吧。”
这可就不好拒绝了,但是陈文豪有秘密在身,肯定不能带着妹妹出门的。
一时间想不出拒绝之词的陈文豪只能三十六计跑为上了,他估摸着陈诗嘉的速度应该是追不上他的。
陈诗嘉见她哥哥“呃,呃”两声,还在想借口有些松懈,哪知道他突然转身就跑了!
这,这实在是太赖皮了,我跟你玩智慧,你居然和我来一力降十慧。
陈诗嘉马上要跑出去追,哪怕没追上,看看哥哥往哪里去的也好啊。
却被小琴叫住,“诗嘉,你来帮我看看花样吧,婶娘让我们明天到孙娘子家里做衣服去。”
被叫住的陈诗嘉无奈,只能放过陈文豪一马,想等着机会再去找王松禄试试。
逃过一劫的陈文豪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旧码头,他一路跑一路回头,没见着陈诗嘉跟着才算放心。
这个旧码头,是前朝大户人家的私用码头,因战乱主人家全家被强盗杀害便没有人再使用了。
到了今朝,青堤镇新修了一个更大更好的码头,之前的码头因意头不好,没有人愿意去,便废弃了。
除了镇上本地渔民偶尔停靠下,这里人迹罕至,陈文豪每次便是来这里和王松禄见面。
王松禄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着他很是高兴地迎了上来:“你来了,没被人发现吧?”
陈文豪放缓脚步,从衣兜里掏出东西来,递给王松禄,竟然是用油纸打包好的饭菜。
他一别心有余悸的样子,边喘边说:“别说了,差点被诗嘉发现,还好我机灵跑开了,不然她就要跟来了,唉,她可越来越难哄了。”
王松禄一副你真没用的样子,“你怎么当哥哥的,居然还怕你妹妹,我家里姐姐都是听我的。”
陈文豪不好意思说自己跟着陈诗嘉学功夫的事,愠怒道:“难道你不怕我妹妹吗?每次叫你来我家你都不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