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同为女子,看到那床上之人的第一眼,几乎就能想像出她昨晚遭遇了?什么。
一时间,一股窒息感涌上祝怜的心头,仿佛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宋昀轻声说:“别看了?。”
他?到床边,背对她,看不出他的神情,却见他?颤着手帮那女人把衣衫整理好,又合上了?她的眼睛。
那动作很?慢,又很?轻,像是托着一朵堪堪绽放却又被人踩在脚下凋落的花,一片一片地将泥泞的花瓣捡在手心。
这时,柜子里似乎传来一声异响。她吓了?一跳,背后迅速起了一层冷汗。
“你刚才听到了吗?”
宋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那就不是幻听。
祝怜紧张道:“我去看看柜子。”
她掏出防身的匕首,藏在袖中,另只手缓缓放到柜门把手上,然后猛地拉开——
里面缩着一个瘦骨伶仃的男孩。他?面容苍白,裹在一堆女子的衣服之中,像是一只藏在鸟窝里瑟瑟发抖的幼崽。
外面的光线一涌而入,那孩童眯了眯眼睛,似乎在黑暗中呆久了?无法?适应。
看到祝怜后,他?缩起身子,怯生生地喊了?句:“阿娘……”
突然间,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心里慢慢升起。
“你叫什么名字?”
他?睁着浅色的眸子,里面满是恐惧。
“宋昀……我叫宋昀。”
小宋昀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他?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子,只见她的眼中突然滑下一颗泪珠,晶莹得?像是前些天,屋檐上垂下来的冰溜子。
祝怜心底的想法得?到了应证,但是不知为何,她觉得?更为难过,这十三年前的惨剧几乎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是祝怜,我来带你走。”
她的手很?暖和,和阿娘不同。阿娘总是缠绵病榻,咳嗽个不停,只有发烧的时候,那双操劳过度,宛若干枯树皮的手才会热乎乎的。
可是他的阿娘已经没有了?。
那个保护他,给他?缝衣做饭、让他快些长大的阿娘没有了?。
那个总是逼他读书认字,带着一股中药苦味,却把所有的雪花糖都留给他?的阿娘没有了?。
像是春天来到,雪水融化?,门前被冻了三个多月的冰疙瘩被太阳蒸发,不留一点儿痕迹。而人走魂灭,消失得比门前的那摊污水还要干脆利索,让这个一丁点儿大的小孩子,猝不及防地经历了?生离死别。
他?想到这一点,突然间像是被打通了?什么,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
那天回到客栈以后,祝怜做了?一场梦,梦里的小宋昀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小棉袄,却被人洗得?干干净净,小脸蛋儿还泛着红润。
他?问道:“阿娘说知恩图报,姐姐,你可喜欢雪花糖?”
“雪花糖?什么是雪花糖?”
祝怜从没吃过这玩意,只见那小孩从兜里掏出一颗硬邦邦的小纸团,献宝似地给她
“这个就是,可甜了?。”他?的眼睛晶晶亮:“我娘也?喜欢。”
她拆了?外面那层糖纸,里面是一颗乳|白色的晶莹硬糖。祝怜捏了一颗含在嘴里,一股淡淡的甜味混合着豆子的清香弥漫开来。
“不甜。”
他?惊讶道:“明明很甜呀。”
小孩剥开一枚含在口中,幸福地眯起眼睛。
“很?甜很?甜……”
祝怜想,这雪花糖说是糖,实际上还没有冲泡的蜂蜜水甘甜,也?比不上醉仙楼卖的她喜爱吃的栗子糕。
它?带着一股豆子的苦涩和清香,吃惯了牛乳甜点的人,也?必然不喜欢它的口感。
但不知为何,看到小宋昀吃得?津津有味,嘴里的糖似乎真的甜上了?几分。
这场离奇古怪的梦结束后,祝怜口中犹存那雪花糖的味道。
窗外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开始了?。
按照约定,他?们二人会在今日离开这场幻境。
她起身下床,却发现屋内漆黑一片。燃了?一夜的油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她走到宋昀榻前,想将他?唤醒。
“宋知微,太阳晒屁股了,你怎么还不起来?”她凑过去,拍了?拍宋昀的肩膀。
榻上之人毫无动静。
手下的皮肤滚烫得吓人,祝怜愣了愣,缓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在发烧。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