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一直未曾开口,就连绿茵说盗了香囊嫁祸顾素未的主谋是曲御女时她都只是略皱了眉头,神情并无多大变化。眼下她看着跪在殿中的绿茵,声音听起来轻缓沉静,显然是在宽慰绿茵。
可奇怪的是,绿茵听到她的话后身子不知为何,竟颤抖了下。
楚子阑看了眼赵婕妤,双目幽暗,神情难辨。
“你先想想怎么回答朕。”他说着,唤了方才的那位殿中丞,“去尚宫局,叫宋司簿带上宫人名册来清晖阁一趟。”
尚宫局司簿掌廪赐之事及宫人名簿。照理说这样的事情同尚宫局无关,因而众人都弄不清陛下为何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而那位殿中丞听后并未多言,便躬身应诺离去。
及至殿中丞出了清晖阁,楚子阑才再次看向绿茵。
“如何,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绿茵十指紧紧攥着自己浅樱色宫装,似下定决心般开口:“回陛下,此事确是曲娘子叫奴婢所为。奴婢伺候娘子这三年,常听她对婕妤娘娘心有怨愤,觉着当初她与婕妤一同入宫,可短短三年,婕妤一路晋升,她自己却只是从采女升至御女,故而十分不满……”
“你胡说,我没有!”绿茵的话未尽,曲御女便尖声打断了她的话。
她睁圆了双眼,还待继续说,上首的陛下却沉了脸色。
“曲御女,朕并未问你。”
曲御女这才住了口,福身请罪道:“陛下恕罪。”
她虽说着恕罪,但言语中还是听得出来心有不甘。
楚子阑却并未理会她,而是又看向绿茵:“她对赵婕妤不满,又为何要设计顾贵嫔?”
“回陛下,前些日子曲娘子得知您有意让贵嫔娘娘接见外命妇,因而心中不忿,便想法子将赵婕妤的八宝香囊盗了出来,想以此嫁祸顾贵嫔,离间二人。”
“你——!”曲御女似是又想开口,却想到方才的事,便只能恨恨地盯着她,心中焦急不已。
而陛下在听完绿茵的话后,才终于给了曲御女说话的机会。
“曲御女,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时,心中积了满腔恼恨的曲御女才终于得以开口。
她站起身,从案几后走到殿中间,在绿茵身旁跪了下来。
“陛下,方才绿茵所说皆是谎言,妾并未叫她去做这样的事,反倒是赵婕妤!”她忽然指向前方的赵婕妤,“这件事完全是她一人自导自演。妾的确知晓此事,但那也只是赵婕妤决心设计顾贵嫔后妾才知晓的,妾根本不是主谋!”
听她如此说,殿内嫔妃脸上神情变得兴味起来。
她们原以为,不过是一个低位宫嫔知晓陛下忽然对顾贵嫔青眼有加后嫉妒之下做出这样的事,却不想事情竟变得有趣起来。
而赵婕妤听了曲御女的指控后,不仅面色未变,甚至连眼神都不曾有波动。
“曲御女。”赵婕妤纤长的指尖婆娑着案几上的粉彩扒花描月季盖碗,“你说此事是本宫一手策划,可有证据?如今是伺候你三年的贴身宫女亲自指认,若不是她说出,本宫还不知道,你日日在本宫跟前笑颜相对,原来心中竟这般憎恨本宫。”她说着一笑,“方才在清晖阁外,是你先说出顾贵嫔的步辇上挂着本宫的香囊,否则本宫都未曾发现。……况,整个潇湘殿都知晓,那八宝香囊本宫自入宫以来便常常带着,十分珍爱。本宫又如何会将自己母亲亲手做的香囊用来栽赃你?”
她的语气一如方才的轻缓,唯有说到最后时,声音才带了一丝怒气。
赵婕妤一席话,句句见血,以至于在旁人看来,曲御女方才说的都只是狡辩之言。
而曲御女见了赵婕妤这样,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从一开始对方便已经布好了局。自己身边的绿茵早就被赵婕妤攥在手中了,难怪那些日子绿茵时常在她耳旁念着,说顾贵嫔近来如何入了陛下眼,末了了还提醒她说可以去找赵婕妤商议对策。
适才陛下刚来时叫宫正司去查此事,众人皆以为必定要一段时间才能查到,可不过一个时辰,秦宫正便匆匆赶来。当时都以为是宫正司效率提高了,如今想来,只怕是赵婕妤有意为之,故意留下线索,就是为了事情败露后,可以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
绿茵早就背叛了她,可恨她不知晓,还傻傻地入了局。
眼见无法自证,曲御女只得看向上首的陛下,声音凄厉:“陛下,妾是冤枉的,您相信妾……此事真的不是妾所为,陛下!”
她脸上神情不似作假,仿佛真的是被冤枉的,可旁的宫嫔却并不信她。
在这后宫生活,谁不学了一套做戏的本领?
这口中叫得凄厉,真相究竟如何还不一定呢。
而曲御女这凄惨的模样,陛下却恍若未见。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顾素未。
“你是受害者,你认为呢?”
其实顾素未并不在意究竟是谁设计的她,全程也只是安静坐在一旁,这会子突然被陛下点名,她先是一怔,并未说自己相信谁,而是道:“陛下既派人去叫宋司簿,想必心中已有自己的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