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他捡起了东西,安韶光解下汗巾帮他擦擦干净。旁的东西还好说,只是这墨沾上了土,擦不干净,小书生有些急了。安韶光想到马上的褡裢里有给华儿带的几块徽墨,回身拿了出来,递给小书生。
红木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两块精致的墨,上等徽墨,微微松香,坚如玉,纹如犀,小书生看得眼睛都直了,却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肯收。安韶光一把拉过他的手,把墨塞到他手里,“无碍的,这是我出门给舍弟带的几块墨,他是个浪荡的,给他墨还不如给他银子。这墨若是到了懂墨、爱墨、惜墨之人的手里,也算是一桩美事。更何况,你的墨之所以落地沾灰,都是我的错。”
小书生仍旧不肯收,“军爷大度让我摸一下马,是我莽撞了,怎么能叫军爷破费?”
“我的马吓到了你,才?会毁了你的墨。应当赔的。”
“不不。太破费了。”
安韶光猜到这小书生应该是家境贫寒,觉得这墨太贵重了,所以不敢收。“要不这样,我随你去你买墨的地方,赔你一块便是了。”
“不必了,军爷,我回去细细择一下还是能用的。军爷不必客气。军爷也该早早归家了,家中老小还等着您呢,莫要再耽搁了。”小书生说完转身便走。安韶光快步跟上,小书生家原来就在眼前,等小书生进门回身准备关门的时候,安韶光就站在门口。小书生急得脸都红了,“军爷您太多礼了,真的不用赔的!”
“那我只讨杯水喝,顺便帮我那踏月也讨些水喝。”
那小书生心道?,这人也真是有趣,刚才?还跟马说家里短了你的了么,可自己都到家了还不回家喝水?反倒要来别人家讨水喝。难道家里短了你的了么?当然心里这样想,可不能宣之于口,却也不耽误小书生心里想的乐呵。
安韶光看小书生笑眯眯地忙前忙后,久未归家那种陌生?的紧张感竟然渐渐平复了。这家实在简陋,也算不得干净整洁。炉子边上有个药罐子,安韶光凑近了问了一下,依稀是些活血化瘀的药。战场上留下旧伤的人,喝的就是这种药,这个小书生看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会有这些?再回头看满屋子的书,好多散碎的纸。安韶光捡起来看了看,说的什?么郭靖黄蓉铁掌峰上捡到武穆遗书的事情。没头没尾的,是个话本子。
如此陋室,虽说书香浓郁,可惜却是话本。若是把看话本的心思用在读书上,将来中举入仕,也不至于如此穷困潦倒。安韶光悄悄把墨留下,觉得此间事了,是该告辞了。
刚欲起身,小书生就拎着水进门了。
“对不住,家中……没有茶,只有些热水。”
“正好,我是粗人,不喜茶汤,还是大口喝水来的痛快些。”安韶光笑着接过水碗。
看到安韶光在看他写的东西,小书生有些羞赧。安韶光赶紧赔罪“我看你写的字实?在好看,并不是有意窥人隐私。望赎罪。”
“哦,没关系的,看吧。我就是帮人抄书,补贴一下家用。”
听说是帮人抄书,而不是只知道读画本子的闲散之人,安韶光对这个小书生倒也高看了一眼。看了看那个药罐子,最终还是没有问。
安韶光说自己好几年未回京,并不知道小书生这写的是什么。小书生便给他讲了一下这个《射雕英雄传奇》,安韶光听得入了迷,一转眼天色渐晚。安韶光起身告辞,一拿马鞭却不小心带倒了一摞书。小书生手忙脚乱整理,却在书底下看到了那一盒墨。
安韶光有些做坏事被人抓包的赧然:“我说要赔给你,你偏不要。要不我赔你银子?”说完自己还觉得新奇,平日里自己在军中说一不二惯了,如今要揣摩人家心思脾气,还真有些不习惯。话说回来这个小书生还挺清高,自己都说了是赔礼,他都不肯收下。
“军爷这如何使得?我身无长物,要不这样,你这个墨我收下了,这里有我新抄的两册书,你拿去看。您要是喜欢,可以常来我家看的,不要叫老板知道,也……不收银子。”小书生说到银子,脸红了一下。
安韶光怀揣着最新的几本《射雕英雄传奇》,牵着马往家走去。
四?邻都开始做饭了,一时间空气中满是柴火的味道,安韶光抬头看着永安京并不宽广的天,心里一阵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跟基友有一搭没一搭地微信聊天,我问他,你觉得最美的初遇是什么样的?
他说,就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但是回忆起来却是那天天很蓝,风很暖,路边的商店里唱着“逆~的脚步流浪在天涯……”,唯独不记得我们是怎么看到彼此的。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