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禄山王喝醉酒后,心情极好,让人牵来马车在府里驾车乱撞,将我的阿兄给压死了。”
他说到了这里,玉鸾呼吸都窒了窒。
她记得这件事情。
三年前的秋天,禄山王驾车压死了一个家奴。
那家奴是个身体健壮的男人。
玉鸾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她的马车曾坏在路上,车夫怎么都修理不好,索性跑回府里去将那个样貌敦厚的家奴给带了过来。
对方手指灵活地给她修好了车子,还给她讲解了一些关于马车的结构。
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个很老道的师傅。
玉鸾当时就问他,为什么要进府来做家奴,他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玉鸾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被禄山王的马车压得七孔流血,他一动不动,腰部都被车轮碾烂了……
玉鸾抬头看向蓟苏,蓟苏的眼睛都红了。
“你也看见了是不是?”
玉鸾说不出话来。
她动了动唇,低声道:“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摇头,“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
“如果阿兄不出来找我,也许这辈子会带有遗憾,但那也只是个遗憾罢了。”
但他会娶妻生子,平安喜乐。
他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散尽家财、放弃安稳的生活出来寻找蓟苏。
然后到死,都没有找到。
蓟苏回忆完这一切疲惫地阖了阖眼,对玉鸾道:“对不起……”
玉鸾声音低低的,“你又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
他说:“因为我想要你帮我对付禄山王。”
玉鸾说:“那么,我也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我的母亲曾经是禄山王的侍女,而禄山王曾经凌/辱过她。”
这回却轮到蓟苏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她。
蓟苏大吃一惊,“你是禄山王的女儿?”
玉鸾立马脸色一变朝地上“呸”了一口,然后解释道:“阿母是我的养母。”
蓟苏神情复杂,道了一句“节哀顺变”。
玉鸾盯着他,“我阿母还活着。”
蓟苏:“……”
七年前,玉鸾为了阿母的病卖身进禄山王府,中间她偷偷回家见过阿母一次。
那次她们谈崩了,甚至谈到了两个人都翻脸不认彼此的地步。
可她走的时候,阿母却朝她说,最多七年,七年之后,玉鸾若没法脱身回来嫁人,那她这个做人阿母的,只好亲自出来把玉鸾带回去了。
如今已经是第七年了,她即便以不认阿母为要挟,只怕到了时候,也无法阻止阿母。
那么她只能尽快在今年想办法解决了禄山王。
听起来仿佛很可笑很不自量力,但玉鸾这七年一直在想办法做这件事情。
玉鸾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
过了会儿玉鸾才想起来问蓟苏:“如果我刚才拒绝了你怎么办?”
蓟苏说:“那我就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所以他刚才才跟她说对不起。
玉鸾:“……”
这个狗东西……
这厢郁琤出门办事。
因要去见的是一位老者,冠发不可凌乱,衣角也要整洁,是以他出行也只能乘车而出,不能骑上玄君。
半道上便有个下属追了上来,隔着侧窗同他低语几句,随即递上了那道红绳串起的一对银铃。
这个作死的女人……
他给她的东西,她竟然敢不随身携带?
郁琤抓着那红绳,转念又想,照她这马虎的性子指不定就是她不小心给忘了。
他不由地反思,自己昨晚上的态度是不是过于矫情?
真要仔细论这件事情的对错,她不过就是为了得到他使了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方法……
追究始末,还不是因为她太爱他了?
爱一个人又有什么错?
他与她斤斤计较反而显得自己心肠狭隘。
他实在觉得这样不好,大不了对她稍加惩戒就是了,何苦要给她脸色看呢。
如今她指不定就是为此生出自卑,觉得没脸见他。
“如此就放走玉女郎吗?”
郁琤缓缓收拢手指,若有所思道:“禄山王想要用她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空手而归,只怕很难交差,而且……”
“而且什么?”
随从不解。
郁琤瞥了对方一眼,只是将银铃收进怀里。
而且她只得到了他的人,还没有得到他的心。
作为一个被她不择手段都想得到手的男人,他一点都不需要担心她会真的狠下心来离开他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