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阴云蔽日,一丝丝光线渐次消失。
鸦默雀静的堂内,无数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滚动,最后,定格在西边的一张方桌上。
桌前仅坐两人。
一人头戴帷帽,身段窈窕。
一人脸戴面具,高大魁梧。
眼生,太眼生了。
握刀的一个独眼龙双眉下压,走上前去,对着高大的那个唇角一提,道:“咱哪个分堂招了个这样神武的兄弟,竟是不知?”
说话间,人已至桌前,定睛把高大男人细看之后,啧道:“还?是个带疤的,呵?”
身后哄笑又起,陈丑奴默坐于桌前,眉目不动。
独眼龙一声讥笑,手腕翻转,把大刀抡过两遍,风声飒飒,扬起白玉垂于肩后的发丝。
陈丑奴眉峰一敛。
“老?子开阳堂霍二,烦请赐教?。”独眼龙冷笑说罢,手起刀落。
瞬息之间,又一道沛然真气自东边冲来,独眼龙不及分辨,虎口剧痛,一柄大刀随之脱手,忙探出左手抓去。
桌边,又一只酒盏坠地。
独眼龙幡然醒悟,愤然扭头看去:“他奶奶的,原来在那儿!”
***
一炷香后。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顿鸡飞狗跳,三道人影自青瓦上一掠而过?,眨眼消失于层层树影之后。
破败的胡同口外,一众人形容狼狈,气喘吁吁,独眼龙一把抹去嘴边血迹,当机立断:“立刻上报堂主,望日有可疑人混入!”
***
望日镇郊,古树参天而起。
瑟瑟秋风吹过断壁残垣,入目一派凋敝。
白玉身形一纵,提气跃至最前,探臂拦住一袭白衣、头戴斗笠的青年,陈丑奴紧随落地,堵去青年的后路。
风过尽,土墙外的古树仍在曳动,一片片枯叶飘然坠落。
白玉直视青年,开口道:“三哥。”
李兰泽静默无言,片刻,终于把斗笠摘下,淡薄日色下,一双凤眸清冽如雪,映着白玉同样冷凝的脸。
李兰泽唇角收紧,睫一垂,错开视线:“为何回来?”
白玉的眼仍锁在他脸上:“明知故问。”
李兰泽喉头微动,少顷后,扭头去看陈丑奴,以意味难明的眼神。
陈丑奴迎着,一声不言。
李兰泽拢眉,正欲开口,白玉察觉两人氛围不对,岔开道:“不必看他,我人已到,拿不回凌霄剑,是不会走的。”
李兰泽道:“剑是我交出去的,与你无关。”
白玉定定道:“你以我做交易,便是与我相关。”
李兰泽回头,对上白玉近乎于锋利的双眸,心?中挫败。
“那我心?悦于你,也与你相关吗?”他忽然道。
白玉一震,迅速瞟向陈丑奴,李兰泽看得分明,薄唇微动,无声一笑。
“走吧。”李兰泽眼撤开,“这是我的事。”
土墙外,一道白影渐行渐远,白玉胸口起伏,转身跟上。
“我不想欠你的。”白玉走至李兰泽身边,斩钉截铁。
李兰泽抿唇,不应。他知道,所以,他私心?地想让她欠着。
“镇上的动静太大,一定会有人上报各大分堂,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藏身,再商议如何夺剑。”白玉顾自筹谋,不忘回头去看陈丑奴,见他安静地跟着,方又道,“去镜花水月。”
李兰泽脚下一顿,终于停住。
白玉略一沉默,道:“顺便,我和?陈大哥也有事找赵弗。”
李兰泽眼神审度,略过白玉,又一次看向陈丑奴。
陈丑奴这次没有回应,他径自朝白玉走来,忽然,微抬手,往白玉耳鬓边插去一朵粉白相融的小花。
李兰泽:“……”
白玉摸去,心?一跳,脸微红,忙往前一迈:“走。”
镜花水月在外山西侧一处山坳里,跟附近城镇相去甚远,三人提气疾行,攀山穿林而过?,两个时辰后,一座青瓦白墙、红衰翠减的庄园隔溪而立,随瑟瑟微风掠入眸中,绚丽纤巧,深远幽致。
三人登萍渡水,上前叩门。
开门的是个身着粉色襦裙的小丫鬟,探头来一看后,视线定格在白玉脸上,意外道:“摇……”
白玉伸手止住,毕竟不再是那个身份,一笑道:“上回蒙夫人相救,还?不曾致谢,碰巧我走后,在道上遇见东山居士后人,想着夫人或愿一见,便把朋友带来,聊表谢意。劳驾通传一下。”
小丫鬟是赵弗跟前伺候的,自知东山居士于其何等重?要,一时惊疑不定,眼珠骨碌碌地朝陈丑奴打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