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临渊始终难以忘却江淮然在战场因他走火入魔时注视他时的目光。
那道目光充斥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殷临渊被盯得莫名有些害怕,但却仍故作漫不经心状,笑意盎然地向江淮然吐出挑衅的锥心之辞。
而江淮然以口型回复他:“等我...我会来找你的。哪怕是尸体,你也只能是我的。”
当时殷临渊一瞬僵了脸,怎么也笑不出来。
事实上,说殷临渊没喜欢过江淮然,那一定是假的。
最初交往的时候,江淮然外表冷漠,实则纯情无比,赤诚情深,对伴侣一心一意。
见惯人性冷漠的殷临渊,曾被江淮然那毫无保留的温柔热忱温暖了心。
但终究道魔不同路,这段感情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随时都会崩毁。
所以殷临渊选择了亲手撕碎了这一切,他让江淮然痛彻心扉,也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侥幸之心和退路。
谁让江淮然是无极剑尊那个刽子手的继承人?
谁让江淮然是自己进阶之路的拦路石?
殷临渊望着那块玉佩,面上泛起淡淡的嘲意。
他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那个决定,再来一次,他还会那样做。
思及此,殷临渊终于抛去一切不该生出的情感,他骤然使力,将江淮然的玉佩捏得粉碎。
然后他松开手,纷纷扬扬的粉末又落了下来。
莹润微光彻底散去,凛冽冷风再度刮了过来。
殷临渊又打了个寒颤,醉意硬是去了不少。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正欲回房,却听到背后有动静,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殷临渊回首望去,却见一个披着雪色狐皮披风的少年端着一碗醒酒茶走了过来。
少年容貌秀美,体态纤长,杏仁般的眼睛明亮清澈。
此少年正是殷临渊的故友之子离戈。
离戈轻声道:“临渊哥哥,我原来在楼下的藏书阁看书,见你喝了不少酒,特意吩咐下人给你准备了解酒的药茶。你快喝吧,免得第二天起来头疼。”他见殷临渊衣衫单薄,微微犹豫了下,在放下醒酒茶后,解下身上的雪狐皮披风,披在殷临渊身上,欲为其避寒。
殷临渊心头一暖,他制止离戈为他披上狐皮披风的举动,而是自己从储物戒中找了件深紫大氅披上,随后转眼瞧向离戈。
今天的离戈似乎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往日的离戈懦弱内向,总是不敢抬头看人,而且对凶名极盛的殷临渊有些惧怕,不敢亲近。今日的离戈却居然敢主动过来给他送醒酒茶,盖披风。
不仅如此,离戈举止间的唯唯诺诺之态也一扫而空,比之前顺眼多了。
像是明珠上的泥沙被拭去,耀目之处渐渐露出。殷临渊注视着离戈,他第一次发觉,原来离戈容貌生得如此之好,看起来秀美清丽,毫无攻击性。
而离戈之父生得人高马大,相貌粗犷狂野,和离戈根本不像。
那离戈该是像他的母亲了,有如此容貌,想必其母定是个温婉动人的美丽女子。
殷临渊一边想,一边接过离戈送来的醒酒茶,并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他笑道:“离戈真是有心了。你初次来我府邸,最近住得还舒心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离戈腼腆道:“没有,我见到的人都很好。多谢临渊哥哥送我玉骨灵髓液,为我提升资质。”
殷临渊伸手握住离戈的手腕,神识一扫,检查了遍离戈的资质根骨。他发现玉骨灵髓液确实效用非凡,离戈的资质确实提高了不少。
但这等资质,终究难窥大道。
殷临渊心中轻叹,他揉了揉离戈的头,温言道:“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离戈现在身体好些了吗?需不需要让人再送点灵药过来?我很抱歉,那天我不该带你去观看镇恶坛解封仪式,害得你受了惊。”
殷临渊说得是古魂战场时期的事。昔日乱魔界魔修与九州仙修在古魂战场上终年征战,只为了那座封印了一头上古大魔的镇恶坛。仙修要守护镇恶坛不被毁去,魔修则要攻占下镇恶坛,放出被封印的上古大魔。
当时殷临渊击败镇恶坛现任守护者江淮然后,带军攻占了镇恶坛,举行了解封仪式,破坏掉了镇恶坛。
封印一破,便生异象。忽然间平地黑风大起,还伴随着混乱诡异的阴森声音,先是像是有万人在窃窃私语,说着不同的话。后来那些声音竟直接在人的心头响起,那声音时而哭,时而笑,时而诅咒听到声音的人,时而癫狂地高声嚎叫。
凡是听到魔音但心志不坚的人,皆陷入了疯癫,乱叫乱跑,有的人还自相残杀起来。这样的异象持续了大约一刻钟才结束,殷临渊当时好不容易才安抚好混乱的军队,再抬起头时,镇恶坛上却空无一人了,谁也不知道解封出的上古大魔去哪了。
当殷临渊回想起那幕情景,仍心有余悸。而离戈也是在这次混乱的解封仪式中因见到解封第一阶段的异象黑风而被吓晕的。
离戈温柔地微笑道:“那不是临渊哥哥的错...临渊哥哥好意带我去增长见识,没想到我会出事。”更没想到胆小如鼠的原主会被破封景象直接吓死,白白丢了一条命,然后将身体便宜给了刚刚破封而出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