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意了?一下如意的脸色，就知?道方才发生了?何事了?，也只有宇文成都能让自己女儿犟到这个地步。晋王妃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略微思索，而后伏在如意耳边轻声道：
“你不要太过着急，你父亲并非铁石心?肠。他曾把唯一的一颗解药给?成都，你忘啦？”
“而且冀州刚疫病那会?，你父亲死活不肯走，立誓与冀州城百姓站在一块。”
如意闻言，偏过头去看自己的母亲。
晋王妃萧氏已经三十余岁，却保养极好，脸上半点风霜都不见，衬得一双凤眼又温柔又精明。
如意看了?半晌，忽的笑了?，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轻轻的道：“可他做的这些事情，哪件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将?解药喂给?成都，是因为那时候夺嫡胜负未定，冀州城必须有人来守。
与其说他是在女儿和成都里面做定夺，不如说他是在自己的骨血和权力之争里面做定夺。
他选了?权力。
他说与冀州城共存亡，是因为那时他风光霁月的晋王形象，容不得半点瑕疵污臢。
不过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
晋王妃闻言，精明的凤眸里有光亮躲闪了?一瞬。
如意转回头来，拱合的双手并未放下。而是更?加挺直了?腰板，缓缓道：
“再者，成都身上带的毒，真?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秋风瑟瑟，空气凝滞。
如意发着烧，掌心?皮肤像燃着腾腾的火，可心?肺却像浸在寒冰里头。
她?有一瞬的企盼，企盼父母亲转过头来责骂她?，怒斥她?冤枉人，出言不逊污人清白。
但是没人回头，没有恼怒，更?无应声。
如意心?寒于此。
她?信杨广不是铁石心?肠，做事也全?非为了?利益。不纯粹，但起码也是柔软的。
可那只限于他夺得皇位前。
一旦碰到皇位，他就是完全?变了?个人。至高的权力就像人血筋肉做成的筛网，将?所有柔软一概筛去。
只留下欲望，手段，冷血。
还有脚边他亲生兄长鲜血淋漓的头颅。
如意闭了?闭眼，手掌交叠，高举过头顶：“不日便是父亲生辰，如意祝父亲母亲，身体?安康——”
她?说着，长叩在地，做完了?一整个拜别礼。
而后起身，转身向宫门的方向离去。
风声萧萧，扫过一地红叶。
晋王妃顺着看去——如意衣裙翻滚，墨发高扬，一步一步走得却极坚。
像是秋日里头，那片最后僵立枝头，不肯落下的树叶。万根枝桠凋零，万根红叶飘落，却只有她?站在枝头，不肯落，不肯低头，不愿违背蓬勃的本心?。
哪怕行至宫门口，渺远的地方，只余痣一般大小的，一个薄薄的背影。
也没让人瞧出半点迟疑的意思。
晋王妃看着，眼前霍然就浮现出，数十年以前，她?将?小小一只的如意置在膝头上的场景。
那时候小姑娘一身红衣，双眸晶亮，几乎要燃烧起来。
人也是骄纵跋扈的，甚至因为脾气太过，都没几个同龄的孩子愿意同她?一起玩，生怕挨了?欺负。可孩子终归是小，被同伴躲着，心?里到底也不舒服。
她?每每都把女儿搂进怀里哄，叫她?学会?收敛一点。
可那次，膝头上的如意眉飞色舞，非但没收敛脾气，更?是满脸都写着好心?情。
晋王妃有些奇怪：“如意这样的性子，跟烈酒一样，将?人辣得一呛一呛的，我?看日后啊——”
晋王妃伸出手，狠狠点了?点小姑娘的眉心?，继续道：“谁敢要你。”
小如意连忙伸手去捂脑门，肉手刚摸到前额，又慌忙去捂腰间的玉佩。
那玉佩较平常的女佩，大上了?一圈，小姑娘得要两只手一起，才能将?它全?拢住。
一边拢，一边支支吾吾的跟晋王妃辩白着：“有人要的，怎么没人要，肯定有人要的——”
那神色跨越了?时间，层层叠叠的再次来到晋王妃面前。
小姑娘的脸颊从肉嘟嘟变做了?娇俏，垂髫上的嫩粉系带换做了?端庄素雅的发簪步摇，可望着她?的眼神，却一点都没变。
只不过幼时的言语闪烁，眼底是清澈和懵懂。
大了?是言辞坚决，眼底是坚定和初心?。
但一模一样的，叫人瞧不出半点迟疑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正文快要完结啦，完结会有番外掉落。
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之前有个老道说的“因果有序”，是真的有序，我先不说，嘻嘻。
不出意外的话，会快乐更文，每日更新，直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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