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不敢真逆了她的意,更不敢追出去。
天还未亮,一辆六匹马拉行的华美马车奔驰在朱雀大街上,最后停在了康王府门口。言永宁下了马车,康王府守卫比往日还要森严,还是没见过的生面孔,言永宁屏息走到门口。
“来者何人,康王府现在不能随意进入!”一守卫怒目道。
“是丞相夫人。”另外一个守卫提醒。
如此一来,便没有人拦着她了,言永宁提着裙子小跑去了康王夫妇的卧房,只见他们夫妇二人一脸悲戚地坐在房中。
“你来做什么?!”抬头看见来人,昔日从不对她说一句重话的康王妃厉声问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言永宁心头一颤,止住脚步,“我今日听说、听说、”
“听说?莫冉给你表哥扣了个谋反的帽子,你才听说?”康王妃质问道。
“我不知道。”言永宁心里头难过得很,她这几日没出丞相府,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夫君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你不知道?若不是我派人偷溜出去提醒你,你怕是要见着我尸体才知道?!”康王妃说着,又哭起来,“你的表哥在刑部大牢,半死不活,你说你不知道?”
言永宁怔怔站着,依旧不敢相信,明明昨夜他还抱着她,承诺等过了年就将表哥放了的。
“你的亲人要被那庶子冤枉死了,你却在他那儿高床软枕,享荣华富贵,我可真是有个好外甥女。”康王妃一边哭一边骂,说到最后拉着言永宁泣不成声。
言永宁听得浑身颤抖,转身径直往外走,她才不信莫冉会骗她,她要去问他。
这会儿北风呼啸,天还未亮,天阴沉得像是要降下大雪了。婢女们拿着狐毛大氅追了过来,要为她披上,言永宁听着裙摆置若罔闻只自顾自地往外走。
才到门口,闻讯赶来的莫冉就将人拦住了,来得正好!
“我表哥人在那儿?刑部那么多人守着康王府是要做什么?”言永宁甩开他的手。
莫冉横了一眼言永宁身边的丫鬟,将人环住往马车上带,只沉声道了句,“回家再说。”
言永宁挣脱不得,被强行拉上马车。
她衣着单薄,已经冻得得全身发抖。莫冉脱了身上的狐毛大氅给她披上,言永宁立即扔到脚下。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杀了我表哥,要杀了我姑母一家,是真是假?”
莫冉不知道该如何圆这个谎,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是皇上下的令。”
言永宁听了这句别开眼,眼泪就落了下来了,车厢里传来她隐隐的哭泣声,“你骗人,就是你要杀我表哥,他是我亲人。”
莫冉不说话,胸膛起伏,撩开了车帘看向窗外,“你同他并非血亲。”
“那我姑母呢?”言永宁一想到刚才姑母责骂自己的话,心里就难受得紧,咬着唇哭,“你若真杀了我亲人,我一定会离开你。”
莫冉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都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你没回来该多好。”言永宁心里头难受极了,故而她也不叫他好过。铁骨铮铮般地对上他的视线,说着能伤他的话。
“言永宁,你闭嘴。”骤然而生的怒意叫莫冉再也无法在她面前装做个言听计从的模样,
她脸上全是泪,嘲讽一般的笑了笑,“不是什么都听我的吗?瞒着我要杀我表哥,要杀我姑母,你杀了我亲人,别说做夫妻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你一眼。”
“我有自己的苦衷。”他又收敛了怒意。
“还不是为了权势!你连张华和她妹妹都能放过,怎么就非要杀我姑母一家不可了?”
任凭她怎么说,怎么骂他,莫冉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杀人,却终究一句话也不说。马车停在了家门口,他强行拉着她往里走,动静这么大,吓得一路上的下人都纷纷回避。
在这个家里头,下人们都知道夫人拿捏着丞相,丞相从来都是顺着夫人宠着夫人,哪里见过今日这阵势。
“杀了那个闯进来的下人!”莫冉将怒意发泄到其他人身上。
一直到进了房间关上门,他才松开,言永宁手腕生疼,哭得伤心极了,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她没了父母,若她父母还在,一定不会是今日的模样。
“莫冉我恨你!”他欺负她。
半明半暗的屋子里,一个伏在木塌上哭,一个靠在门上,满身的无奈,
莫冉心烦意乱,胸膛的怒意时时刻刻都要爆发了,偏偏她还这样哭,哭得他快要疯了要死了,康王一家,他现下真的非杀不可,举棋不定,犹疑不决,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可是她、
胡乱脱了外衣,走向浴池,那里的水该是凉透了,正好清醒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言永宁终于不哭了,起身擦干眼泪在屋子里寻他。
浴池里头。
池水冰凉,他只着白色里衣闭眼靠坐在池壁边上,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之上,屋子里没烧炭火,彻骨的寒意终于让他彻底冷静,不能因为她哭就心软,他一定要杀了他们,永绝后患。
原本静得出奇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哗啦水声,莫冉迅速睁眼,难以置信地撑着池壁站起。
她身着白色的肚兜,露着肩头下水来了。
这过了一夜早就冰凉的池水叫言永宁颤抖了一下,她停了停又朝着莫冉走过去,浴池的尽头,莫冉屏息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步差点摔倒,稳住后又义无反顾地走到他身边来。
言永宁仰起头,她想过了,自己已经惹怒他了,现在同他吵同他闹于事无补,倒不如放低了身段求他。
柔弱无骨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莫冉往皱紧了眉头,她脸上尽是乞求的神情,眼睛因为哭过,红得像是染了胭脂,相比他,她身上还算暖和。
莫冉喉结微动,低眸冷声问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言永宁仰头看着他,不说话,眼睛里尽是懵懂,“求你了。”
他又张了张嘴,双眼血红,声音沙哑带着恨意,“我这么宠着你捧你在手心,你为了他、为了他,低三下四地来求我?”甚至、甚至不惜献出她自己。
她温暖的身子贴着他的,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背后的那轻轻一扯就散的结上,“那你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