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澄的无心之语,却像一把钢针直插进华阳郡公的心底,在那处搅和出一团鲜血淋漓的血肉。华阳郡公的脸色不由发白,良久,他?手中的酒杯一甩,狠狠的砸在了桌案上?!
粗重的喘息在深夜里尤其的明显,杨景澄看向?华阳郡公的眼满是惊惧:“哥哥,莫非宫中有变?”
华阳郡公攥紧了拳头,竭力平复着呼吸。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他?的声音已然嘶哑:“你离我远点。”
杨景澄老老实实的拽着凳子退开了好几步。
华阳郡公目光冰冷的看着杨景澄:“滚回去,不要呆在我这里。”
杨景澄只觉得?华阳郡公今日简直喜怒无常,然他毕竟已非不懂事的少年。今日得的分明是硕大的功绩,偏似顶了个天大的祸端。他?能感觉到那份紧绷与压抑,是以他?再没有了劝解的打算。世间有太多事,不是言语可开解。他?默默的坐回了对面的座椅,重新替华阳郡公斟满了酒。
华阳郡公用手撑着额头,疲倦的道:“你回去吧,我有长随,丢不了。”
杨景澄没说话?。
“我是个克父克母的煞星。”华阳郡公声音低沉的道,“跟我走近了不好。”
杨景澄:“……”要不是看你心情不好,这般老尼姑的口头禅,小爷我能嘲笑到你登基后!
华阳郡公见杨景澄死赖着不走,淡淡的道:“你可别后悔。”
杨景澄收敛了表情,一字一句的道:“朝堂站队,从不能后悔。”
“你站的早了。”
“扯蛋,要我站长乐那孙子,我宁可不做宗室!”
华阳郡公嗤笑:“孩子气。”
杨景澄毫不客气的回击:“关你屁事!”
华阳郡公叹了口气,看向?杨景澄的眼睛,认真的道:“我不是太子,我只是圣上手里的一把屠刀,替他杀尽他看不顺眼的仇敌。你别听长辈们的胡话。”
杨景澄道:“你觉得?……长辈们是真的怕你,还是因为信你,不想惹你生气才处处让着你?”
华阳郡公扯了扯嘴角:“那又如何??天下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说了算?”
“我得?罪过长乐,亦得罪过章家。”杨景澄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大概不知道,前儿我把章家嫡亲的外孙拐了,在靖南伯家的宴席上?,当着众人直扇我们四舅的脸!硬生生把他?气的提前离席。”
“你!”华阳郡公虽是锦衣卫的头子,但两派互别苗头的事每日都有,且楼英的事太小,难传到他耳里。此刻听杨景澄提起,登时气结,骂道,“不怕死的混账东西!”
杨景澄又懒洋洋的趴回了桌子上?,歪头看着华阳郡公:“对啊,现我不跟着你,就是个死。哥哥愿庇护弟弟否?”
华阳郡公神色复杂的看着杨景澄:“你何?必呢?”
“我想做个人,而不是想做个对章家摇尾乞怜的哈巴狗。”杨景澄语调看似随意,却是极认真的道,“当狗可没甚好下场!战亦死,不战亦死,死国可乎?老祖宗征战四方打下的江山,我们不至于连这点气性都没有吧!?”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许久许久,华阳郡公蓦得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出了门。杨景澄紧随其后,自有长随给他?们付账。兄弟二?人走到了大街上?,寒风呼啸,吹的他?们的大毛衣裳不住飞舞。
长随牵了马来,华阳郡公在上马前与杨景澄侧身交错之时,用极低的声音道:“澄哥儿,不要过于相信圣上。”说毕,翻身上?马,飞快的消失在了夜幕中。
独留杨景澄怔在了原地。良久,他?终于想明白了华阳的话?,不由心中骇然!
难道圣上,竟从未想过让华阳做储君么……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