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章首辅,楼英险些就心动了。休说做妾的委屈,可做妾也?得看是给谁做妾。郡王侧妃从?二?品,着霞帔、上玉牒,多少名门闺秀一?世也?没有的造化。
杨景澄当差半月便能引得乾清宫大太监亲来颁赏,将来能升郡王还真未必是吹牛。他能看出来,章首辅自然更看的明白,不过是个外孙女,谁嫌家里亲戚的诰命太多呢?
杨景澄看楼英面色松动,不由扶额:“你别闹,我不想后院起火。”
楼英愁苦的道:“可我妹子交给谁呢?”他跟谁家也?没那么大仇,送个憨货去?坑人家啊。倒是给杨景澄做侧夫人,诰命也?有,也?不要她当家,不过多养个人罢了。
杨景澄道:“民间有规定,勿以妾为妻。可到了我们宗室,这样正经带诰命的侧室,扶正的可不少。她是府里长大的,又有姨母撑腰。将来能不被人唆使的与正妻打擂台?谁还真愿意做妾每天去?正妻那儿立规矩啊!”
楼英无力的道:“我知道你看不上她,她也?确实配不上你。可你让我个做哥哥的怎么办呢?”
杨景澄撇嘴,鄙视的道:“你们一?个两个的真在内宅叫关傻了!”
楼英拱手:“请赐教。”
杨景澄道:“我问你,天下有没有那等?人品好?,家里人口简单的人家?”
楼英叹道:“有。可那样的一?般都穷。不是我嫌贫爱富,兰姐儿打小在府上长大,让她荆钗布裙,她心里不服气?,再好?的日子也?过不下去?。可要多陪送点嫁妆呢?我楼家一?草一?纸皆是府上供给,能拿出甚好?东西?便是姨母心疼她陪嫁些田土,与府上也?是绝不能比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所以说,”杨景澄道,“你得有自己的产业。将来报名姓,说一?声?‘在下楼英’,别人就得喊‘久仰久仰’,而不是在后头补一?句,我外祖乃朝中章首辅。你报你祖父便罢了,报外祖……人家面上不说,心里岂有不笑话你攀龙附凤的?”
一?席话又把楼英说的哑口无言。
“今晚不是我诚心拿话刺你,”杨景澄诚恳的道,“我只不想哥哥你日日在内帷里打转。譬如今夜的事?,拿兰姐儿当枪使,不正因?为她无依无靠任人摆布么?倘或姨父姨母在世,谁又能那般欺她?如今你父母不在,你做兄长的就该担起来。”
楼英的心被狠狠的扎了一?下,不愿再往深了聊这个话题,只得低声?道:“我知道你说的皆肺腑之言,我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人。可科举何其艰难,四十少进士,便是我天纵奇材,三十岁入翰林,兰儿也?等?不得了。我只得她一?个妹妹,照顾不好?她,将来百年之后,我拿什么面目见父母?”
杨景澄道:“考科举是来不及了,兰儿眼见着要说亲,你怕连童生还没考上呢。依我说,捐个出身吧。”
楼英拳头紧了紧:“捐官只是好?听罢了。”
杨景澄笑道:“再添上一?条有钱呢?”
楼英低落的道:“我哪来的钱……”
杨景澄点头:“我正打算拉上京里的亲戚们做场买卖,偏赶上朝中有事?耽误了,故还没告诉你。我的意思是,你捐个官,甭管几品什么官,横竖好?在外行走即可。有了出身,我再引荐你给众亲戚,你来总揽。毕竟我身上有差事?,许多事?脱不开身。再则,我披着北镇抚司的皮,也?少有人打歪主意。是以这官我是必得接着当的,且要当好?,当到圣上跟前去?。”
一?股暖意从?楼英的心底升起,八岁进瑞安公府,长这般大,还没有哪个似杨景澄一?般替他这般打算。说甚做买卖,瑞安公府钱多人少,杨景澄甚时候叫钱愁过?寻个买卖的借口,不过是顾及他的颜面罢了。都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楼英却觉得眼睛发酸。他与杨景澄既无血缘、又无旧情?,可近来他待自己,着实没话说!
杨景澄接着道:“不过眼下,买卖的事?不急,亦急不来。我明日去?承泽侯那处打听打听,看兵马司那头有没有好?缺。只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当武将了。”
楼英咽了咽口水,强行压住哽咽,缓缓的道:“我不懂外头的事?,且凭世子做主吧。”
杨景澄笑道:“我又不是你亲长,替你做什么主?只是五城兵马司我能说上点话,旁的只怕得你自己去?寻外祖了。不过文官个个打破头,捐来的官儿是万万没有实权的。倒是五城兵马司能管点子事?。”
楼英摇了摇头,笑道:“你把我弄去?兵马司,你的买卖谁又来替你管呢?”
杨景澄心道,买卖还不知道再哪处,先把你砸瓷实了再说,省的小爷我在家连个帮手都没有!面上却装作说漏了嘴的模样,讪笑了两句,岔开话题道:“今日我得了些好?东西,正巧哥哥在,你挑几个回去?耍吧。”
楼英好?笑的看了杨景澄一?眼,真是的,自己扯的谎都圆不回来,这大大咧咧的毛病,不知在外头会不会吃亏?改日还是提醒两句方好?。
杨景澄深知点到为止的道理?,今晚的药已经有些猛了。楼英是个厚道人,想叫他立等?与章夫人势不两立太难为他,何况也?没必要。只要心向?着自己,倒好?替自己打探章家的消息。
于是他真个从?袖子里掏出梁安给的单子,凑在烛台下开始念:“枣红御马一?匹、错金宝刀一?把、大红宫绣锦缎两匹、大红五彩妆花锦鸡缎子两匹、大红织金纱缎两匹、大红蜀锦两匹,”
念到此?处,杨景澄哭笑不得,“这是给我裁过年的袄儿么?竟全是大红的!我们兄弟可不好?穿出门,依我说,给母亲两匹,给大妹妹两匹,倒是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