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凝望着大欢喜女菩萨,突然叹了口气。
大欢喜女菩萨坐到王怜花的身边,笑道:“你叹什么气?”
王怜花叹道:“我中了秦南琴的算计,连手指都动不了了,秦南琴要我今晚好好服侍你,如今看来,却只能由你来服侍我了。”
大欢喜女菩萨咯咯笑道:“你要我服侍你?我长这么大,你还是头一个跟我说,要我服侍你的人。”
王怜花笑道:“是啊,这世上哪有男人和女人上床,男人躺着不动,任由女人忙前忙后,服侍自己的道理?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你这样一位天下闻名的女中豪杰,这实在说不过?去,不是吗?”
大欢喜女菩萨笑道:“所以你希望我给你解药?”
王怜花笑了笑,说道:“我当然不是向你讨要解药,我只是希望,今天晚上,你能对我温柔一点。毕竟你的手指又嫩又软,我一看就知道,平时一定都是男人服侍你,而你从不曾服侍男人。今天你第一次服侍男人,难免很不熟练,我这人最怕疼了,到时疼得大叫,多破坏气氛啊。所以还请你对我温柔一点。”
大欢喜女菩萨笑得更开心了,将王怜花抱在怀里,就好像一只北极熊将一只小企鹅抱进了怀里似的。
她伸手抓住王怜花的长衫,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温柔待你。”说着将王怜花的长衫扯了下来。
贾珂躺在床上,只觉全身发烫,犹似一股岩浆在四肢百骸中到处游走。
他难以忍受地在床上呼出一口长气,突然间想起那日他和王语嫣去琅嬛玉|洞中搬书,在玉|洞中撞见王怜花中了春|药,靠在书柜上自娱自乐这件事来。
一想到王怜花那时的可爱模样,贾珂更加无法?忍耐,死死地咬住嘴唇,心想:“小猪,你到底在哪里啊!”
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过?了一会儿,白飞飞走了进来,坐到贾珂身边,嫣然一笑,说道:“你想喝水吗?”
贾珂咬着嘴唇,对她一笑,说道:“我真正想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白飞飞大笑道:“你需要什?么,我为什么会知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一面说话,一面轻抚贾珂那张药效发作?以后,汗啧啧的滚烫脸蛋,从额头到鼻尖,从眼角到嘴唇。
贾珂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一笑,说道:“好啊,那你先把衣服脱了,等你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了,我再告诉你。”
白飞飞吃吃一笑,说道:“你这个要求可真是古怪。只怪我太过心善,你向我提出这样古怪的要求,我都不舍得拒绝你。”说着抬起了手,便要去脱身上这件轻纱羽衣。
贾珂笑道:“既然你这么心善,那我再向你提一个要求,你答不答允?”
白飞飞停下了手,轻笑道:“你说。”
贾珂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道:“我要亲手脱你的衣服。你握住我的手,然后帮我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白飞飞轻轻一笑,说道:“这世上哪有这么脱衣服的啊!这样一来,我身上的衣服,到底算是我自己脱下来的,还是你给我脱下来的?”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牵起贾珂的两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须臾间一件轻纱羽衣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大欢喜女菩萨一把将王怜花的长衫扯了下来,扔到地上,跟着听到一阵地利桄榔的清脆声响,定睛看去,只见数十样物事从王怜花的长衫中掉了出来,落到地上。
有大大小小的盒子?,有大大小小的瓶子,有把刻刀,还有一座尚未完成的玉像。其实还有一座不可名状的玉雕,不过?王怜花一直将那座玉雕收在袖中,这时长衫掉在地上,玉雕在袖中滚了几滚,始终没有滚出来,因?此大欢喜女菩萨并没有看到。
大欢喜女菩萨吃了一惊,笑道:“你怎么在身上带了这么多东西?”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我不仅带了很多东西,我还带了很多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大欢喜女菩萨见他说到“好东西”这三字时,笑容格外暧昧,声音格外缱绻,登时明白他说的好东西,指的是什么好东西,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她伸手捏了一把王怜花的脸颊,说道:“你还真是一个小色鬼,那就给我看看,你到底带了什?么好东西吧。”
王怜花微笑道:“第一样好东西,是在某个盒子?里。第一,这个盒子?并不大,第二,这个盒子?十分轻,第三,这个盒子?拿起来,晃上一晃,会发出响声。”
大欢喜女菩萨从前宠幸男宠,向来是脱下衣服,直接开干,哪里遇到过王怜花这样会说俏皮话,还会给她出谜题的玉面郎君,不由大感新奇。
她将王怜花放到一边,转身向那些物事瞥了几眼,然后拿起一只小盒子?,笑道:“是不是这个?”
王怜花微笑道:“你打开看看。”
大欢喜女菩萨揭开盒盖,只见盒中整整齐齐地放着数十枚金针,金针下面是十数个铜片,不由一怔,然后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摇头笑道:“很遗憾,不是这个。”
大欢喜女菩萨一挥手,将小盒扔到地上,盒中金针洒满一地。
大欢喜女菩萨看了一会儿,又拿起一只小盒,晃了几下,盒中传来清脆的响声。
她向王怜花笑道:“是不是这个?”一面说话,一面揭开盒盖。
只见盒中放着一串檀木珠子,看着像是佛珠,但佛珠是每个珠子都大小一致,这串珠子却是从左到右,一个大过?一个。
大欢喜女菩萨从没见过?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由一怔,问道:“这是什么?”
王怜花笑道:“这个嘛,你转过身来,面朝着我,我来给你详详细细地讲解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欢喜女菩萨只觉王怜花这句话实在可爱,忍不住吃吃一笑,决定亲王怜花一口。
她将这串檀木珠子拿在手中,转过身去,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向大欢喜女菩萨微微一笑,笑容说不出的腼腆,突然间嗤的几声响,大欢喜女菩萨只见金光闪动,跟着双目刺痛,眼前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大欢喜女菩萨大惊之?下,左掌挥出,凭着记忆,拍向王怜花的脑袋。
但是大欢喜女菩萨出手虽快,王怜花出手更快,只见他一瞬之前,还坐在大欢喜女菩萨面前,一瞬之后,已经夺过珠串,翻身跃起,落到大欢喜女菩萨的另一侧,俯身抄起地上的长衫和那数十样物事,头也不回地奔出镜室。
大欢喜女菩萨虽然目不能视,但王怜花移动之时,掀起的一阵微风,吹到她的身上,她立时就察觉王怜花的意图。
她挣扎着要去拦王怜花,但是双腿刚一用力,脑中便天旋地转,脑仁更是传来阵阵剧痛。
原来王怜花见自己无力去拿金针,便将主意打到了大欢喜女菩萨的身上。他跟大欢喜女菩萨说,他身上有好东西,就是盼望大欢喜女菩萨帮他打开放着金针的小盒。之?后大欢喜女菩萨将小盒扔到地上,金针洒了一地,有一枚金针,正好滚到王怜花的手边。
王怜花趁机捡起金针,先将金针深深刺入左手五指的指尖,血珠喷涌而出,他的左手终于恢复些许知觉。
然后他用金针将自己身上七十八个穴道都刺了一遍,虽然每一下都剧痛无比,但他刺下去的时候,呼吸没有一瞬停顿,声音没有任何颤动,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半点变化,加上他刺穴的动作十分隐蔽,大欢喜女菩萨的注意力又在那些盒子?上面,竟一直没有察觉他的所作?所为。
待得七十八个穴道都刺过了金针,王怜花体内的真气登时如泉水一般自四肢百骸涌回丹田。
王怜花从前听说大欢喜女菩萨刀枪不入,这时他内力不及平时的一半,自然不敢托大。
他上下打量大欢喜女菩萨,发现大欢喜女菩萨身上唯一的弱点,应该就是她的眼睛,于是叫大欢喜女菩萨转过?身来,面朝自己。待得大欢喜女菩萨转过?身来,双眼直视着他,他曲指一弹,将八枚金针射向大欢喜女菩萨的双目。
他这一招实在太快,大欢喜女菩萨还未看清,八枚金针就已穿过她的眼睛和脑袋,钉在后面的墙壁上,也因?为他动作太快,大欢喜女菩萨直到现在,鲜血和脑浆才自后脑勺喷涌而出。
王怜花奔出镜室之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正是大欢喜女菩萨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这时哪还顾得上大欢喜女菩萨,站在门口,四下张望,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只好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一口气奔出十六七步,转了一个弯,见一个青年迎面走了过?来,不由大喜,闪身来到那青年面前,抓住那青年的左肩,低吼道:“秦南琴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那青年的肩骨咯咯作响,痛得撕心裂肺,心中十分害怕,叫道:“秦南琴是谁?我不认识这人啊!”
王怜花一怔,想起刚刚大欢喜女菩萨叫白飞飞“白家丫头”,说道:“她是个女人,姓白,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很白,模样很美——”
那青年忙道:“我知道了,您说的是白飞飞姑娘!”
王怜花一时也无法?断定,秦南琴和白飞飞是不是一个人,但有线索总比没有线索好,说道:“白飞飞的房间在哪?你快带我过?去!”
那青年忙道:“好,好,我带您过去!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饶了我的肩——”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肩头更加疼痛,忍不住闷哼一声,眼前发黑,痛得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王怜花脸上如罩一层寒霜,冷冷地道:“你再敢啰嗦一个字,我现在就把你的骨头通通捏碎!”
那青年更加害怕,再不敢向王怜花求饶,说道:“她的房间在西边,就那个方向。”说着伸手指向左侧。
有这青年引路,王怜花在宅子?里转了几个弯,片刻间就找到白飞飞的房间。
他来到房间之前,见房门紧闭,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房中的情景。
王怜花越想越恐惧,越想越胆怯,生怕离得太近,会听到白飞飞的吟声,不知不觉间,他已停下脚步。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间“悲酥清风”的毒性涌了上来,他双膝一阵酸软,险些跪倒在地。
那青年见王怜花适才拼命赶路,仿佛屁股着了火似的,这时和房间只有四五步的距离,他却停下不动了,不由暗暗好奇。
那青年向王怜花斜睨一眼,就见王怜花死死地盯着房门,冷汗自额头上一滴滴地掉下来。他本就皮肤雪白,这时给这昏暗的灯光一照,雪白也变成了一种黯淡的苍白,配上他现在的神情,宛然便是死于非命的水鬼爬到岸上索命来了。
那青年言念及此,背上登时生出一层寒意,不由打了个寒噤,暗道:“他不会是被怪物附体了吧?”
王怜花暗暗运息,心想:“不行,我这金针刺穴的法?子?,马上就要失效了。我必须进去,必须见贾珂一面。就算……就算……我也得见他一面!”
王怜花大步走到门前,飞起右脚,踹开房门。
这间房间分为前厅和里屋,两间屋子?用屏风隔开。
王怜花隔着屏风,也看不到里面的光景,当下点住那青年的穴道,将他扔到地上,然后绕过?屏风,奔进里屋。只见靠墙放着一张牙床,床上罗帐低垂,一声熟悉的闷哼自罗帐后面传出来。
王怜花听到这声闷哼,登时犹如五雷轰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一股冷气自心脏疾向四肢百骸行去,霎时间游遍了全身上下。
他一时之间,只觉整个人如坠冰窖,从头到脚,都冷得要冻僵了,不住打着寒战,连牙齿都在发抖,又觉得灵魂好像挣脱了身子,飘在半空之中,冷冷地目送自己一步步走到那张牙床之?旁,伸手掀开了罗帐,动作十分僵硬,仿佛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吊线木偶。
王怜花缓缓地掀开,强迫自己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少年躺在床上,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他,不是贾珂是谁?
王怜花和贾珂目光相触,见贾珂身上衣服整齐,白飞飞没在床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热血已经涌入心脏,霎时间游遍全身上下。
他怔怔地望着贾珂,突然就明白,什?么叫作“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日看尽长安花”了。
贾珂万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王怜花,不禁又惊又喜,又怨又恼,又是委屈,恨恨地道:“你还知道来找我啊!”
这句话刚一说完,贾珂只觉眼前一花,似乎见到王怜花转身离去,定睛看时,眼前空荡荡的,果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贾珂呆了一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随即又见王怜花站在面前,就似刚才没有离开。
贾珂莫名其妙,说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觉身上一重?,王怜花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身子。
贾珂垂眼去看王怜花,只见王怜花抬起头来,凝望着他,雪白的脸上泪珠点点,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贾珂本打算跟王怜花好好算一算他欺骗自己的账的,这时见他泪如雨下,似是十分伤心,心下立时软了,柔声道:“小笨蛋,你哭什么啊?我没怪你啊!”
他心中满是柔情,却听到王怜花垂泪说道:“老子?中‘悲酥清风’了,眼泪根本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