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略一沉吟,只觉这个谎言会越圆越大,有句话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吗?他还是把实话告诉妈妈的好。当下扶着那头发花白的女子的肩膀,沉声道:“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其实……其实老爹已经死了。”
他此言一出,那女子身子一软,仰天跌倒,竟然晕了过去。
换做平时,小鱼儿自能将那女子搂住,这时他全身是伤,眼见那女子向?后仰倒,他双臂用力,想要搂住那女子,但刚一用力,手臂上的伤口便齐齐裂开,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那女子咕咚一声,倒在地上,脸色煞白,晕了过去。
小鱼儿大惊,叫道:“贾珂!你在哪呢?妈晕过去了!”想要伸手去探那女子鼻息,但刚一挪动,双腿便传来一阵钻心疼痛,哪里还能动弹?
小鱼儿与那女子交谈之时,贾珂就站在石屋后面,将他二人的言语听得清清楚楚。贾珂见他二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这么多话,明明说的完全不是一件事,但每一句话竟然都对上了,当真哭笑不得。这时见小鱼儿叫自己,贾珂更加哭笑不得,端着热水,走了出来,说道:“你叫她妈妈,叫的也太顺口了吧!”
小鱼儿一呆,叫道:“她不是咱俩的妈妈?”说到这里,也想起适才?被自己忽略的种种奇怪之处。诸如他和?贾珂明明是同胞兄弟,那女子为何只顾抱着自己,如痴如狂地叫自己儿子,却不去理睬贾珂;倘若她是他俩的亲生母亲,贾珂去树林之前,又怎会不跟自己提起这件事?
小鱼儿虽出了洋相,却不觉丢人,反倒越想越有趣,笑骂道:“好你个贾珂,看我?在这里痛哭流涕,你也不提醒我?一句,真当我?在戏台子上,给你表演四郎探母吗?”
贾珂微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忍心啊!这位伯母的儿子,两岁的时候,被人打成重伤,她求人给自己儿子疗伤,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儿子的性命,那人却说什?么也不肯救她的儿子,她不忍心看儿子饱受痛苦折磨,只好自己将儿子杀死了。
在那以后,她一直沉浸于丧子之痛中,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煎熬,否则她也不会未老头先白,憔悴成这副模样了。她儿子是十九年前死的,先前哥舒姑娘为了向?她讨来几根树枝,给你熬一碗热腾腾的鱼塘,就编了一个谎话。说你今年十八岁,她的儿子是十九年前死的,并且你俩会到这里,全是你的功劳,可见你和?她极有缘分,你说不定?就是她儿子的投胎转世?,所以她才?对你这样好。
适才?她将你搂在怀里,若是没有流泪,那我还能出声阻止,可是她哭得那样伤心,你也哭得那样激动,我?若再出声阻止,岂不成了不解风情的大罪人了吗?”
哥舒冰向小鱼儿瞧了一眼,愧疚道:“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会当真,你可别生我?的气。”
小鱼儿沉默片刻,说道:“我?当然不生气,我?只是……”他心中五味陈杂,百感交集,一时之间,还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然后向贾珂一笑,说道:“是了,你不是不解风情的罪人,你是最解风情的大善人!喂,大善人,还不过来把她扶起来?”
贾珂莞尔一笑,扶着那头发花白的女子坐起身来,运力在她掌心“劳宫穴”揉了几下。
那女子悠悠醒来,凝目瞧向小鱼儿,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脸色恐怖之极,颤声道:“是……是谁?是谁杀死的他?”
小鱼儿一生之中,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的事情,他迎着那女子的目光,脸上神色尴尬,说道:“伯母,我?搞错了!我?刚刚说,我?老爹已经死了,说的是我的亲生爹爹,并不是……”
那女子听到那个人还没有死,不禁大喜过望,说道:“他……他没死?”随即一怔,低声道:“孩子,你叫我伯母?”
小鱼儿虽知这女子不是自己的母亲,但适才?流下来的眼泪,此时还亮晶晶地挂在他的脸颊上,他又如何能对这个曾经的母亲的难过无动于衷?此刻听她声音凄苦,小鱼儿心下登时软了,心想:“其实我?上辈子究竟是个什?么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不定?我?上辈子真是她儿子呢!”
当下叹了口气,说道:“伯母,我?也许上辈子真是你的儿子,也许上辈子和?你半点儿关系也没有,总之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刚刚误以为你是我妈妈,是因为我和?贾珂自小父母双亡,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我一听哥舒冰说我?妈妈住在这里,便信以为真,以为你真是我妈妈。让你空欢喜一场,实在抱歉得很。”
那女子双目凝视小鱼儿,良久良久,竟一眨也不眨,脸上渐渐充满了慈爱的神色,说道:“孩子,你再叫我一声妈妈,好不好?”
小鱼儿怔了一怔,终于还是硬下心肠,正色道:“我?只能叫自己的母亲‘妈妈’,不能叫别人‘妈妈’。我?若是叫你‘妈妈’,我?怕我?母亲听到了,心里会难受。”
贾珂听到这话,登时想起原著里面,黄蓉曾经缠着?郭靖叫她“妈妈”,心想:“真的吗?蓉儿没要你叫她‘妈妈’吗?咳,我?还叫过怜花‘爹’呢,这样一来,我?上辈子的老爹和这辈子的老爹,岂不都想抽我了?好在怜花也这样叫过我?,我?们俩也算是扯平了,他俩要找人算账,也该去找柴玉关算账去。”
那女子本来脾气暴躁,听到这话,却不生气,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是,‘妈妈’这两个字,哪能随便乱叫?”说着泪水涔涔而下。
贾珂早已认出这头发花白的女子是谁来,心道:“小鱼儿不爱练武功,蓉儿也不爱练武功,难得小鱼儿和她如此投缘,若是以后有她还有那人保驾护航,小鱼儿再遇上逍遥侯这样的武功高手,说不定?能有一搏之力。”
当下叹了口气,说道:“你俩一个没了母亲,一个没了儿子,刚刚把对方错认成至亲,一个只道自己从此以后,有了母亲,一个只道自己从此以后,有了儿子,心里不也挺快活的吗?过世?的人,死了便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但是活着?的人,生活总得继续,我?看你俩如此投缘,不如认个干亲,这样一来,也算是半个母子了。”
那女子听了这几句话的,登时茅塞顿开,双眼一亮,心想:“是啊!即使他真是我儿子的转世,他这辈子有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也不能再做他的亲生母亲。但我?只想陪在他身边,好好地疼他爱他,把他上辈子来不及享受的疼爱,都补偿给他,至于他叫我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连忙用衣袖擦拭眼泪,满脸期待地看向?小鱼儿。
小鱼儿见那女子的眼泪一滴滴都落在尘土之上,心肠本就一点点变软,几乎便要答应她的要求,叫她一声“妈妈”,这时听到贾珂的提议,他心中倒也乐意,便向那女子一笑,说道:“干妈。”
那女子登时笑逐颜开,说道:“好孩子,好孩子!”激动地抚摸小鱼儿的脸颊,过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认干亲都要做些什?么,只好跟你们讲讲我的事了。我?姓刘,名叫瑛姑,是大理人。你爹……你干爹姓周,名叫伯通,还有一个绰号叫作老顽童,是全真派的弟子,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你们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有?”
小鱼儿一怔,心想:“这个名字好生耳熟,我?似乎在哪里听过!对了,蓉儿先前跟我?说过,她母亲不幸过世?,虽不是周伯通害死的,但这件事是从他身上而起,后来周伯通来桃花岛,还当着?她母亲的棺木,说了一些风凉话,惹恼了老黄,老黄一气之下,就打断了他的腿,把他关在了桃花岛上。
后来老黄担心朝廷会派兵围剿桃花岛,索性放走周伯通,关闭桃花岛,带着蓉儿去了中原。但那之后,周伯通去了哪里,可就没人知道了。嗯,她适才?说过,她是听说有人在西域见到了她的情人,才?追到了这里,原来周伯通离开桃花岛以后,就去了西域么!”
贾珂点了点头,微笑道:“全真教掌门重阳真人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周道长是重阳真人的师弟,他的大名,我?们当然有所耳闻。”
瑛姑双目一亮,问道:“你们既然听说过他的名字,可知道他近来好不好?”
贾珂微微摇头,说道:“这个倒没有听说。”
瑛姑叹了口气,说道:“也是。他小孩心性,向?来是哪里有新奇之事,就跑去哪里,若是得罪了人,被人囚禁,也是难免的事。当年我辗转打听到他得罪了黄药师,被黄药师囚禁在桃花岛上,便上岛去救他,谁知桃花岛上的道路百转千回,别说救他了,我?自己也陷在岛上三天三夜。
那时已是秋天,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桃树,桃树上却不结果,我?险些在树下饿死,还是黄药师派人把我?送了出来。我?出来以后,心想黄药师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他能学,我?也能学,总有一天,我?能把周伯通救出来,便回到住处,潜心修习术数之学。
后来过了两年,我?听说朝廷在通缉黄药师,黄药师已经离开桃花岛了,又听说有人在西域见到了周伯通,我?便一路追了过来,谁想还没打听到他的下落,我?就被人推了下来。隔了十几年,我?已经老了,却不知他变成什?么样了。”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想要看他变成什?么样了,还不容易吗?等咱们上去了,再想个法子,找到他就是了。”
瑛姑因?为认干亲一事,对贾珂十分感激,这时听到贾珂说离开这里,也不像先前那样,不听贾珂解释,就不假思索地说不可能了。她心中一凛,问道:“你真有法子能离开这里?”
贾珂笑道:“难道我?还能在这件事上吹牛皮不成?你们先在这里吃点东西,即使吃不下去,也尽量多塞几口。吃完以后,就准备一下爬山用的东西。我?先去探一探路,一会儿就回来。”说着转身而去,身影消失在树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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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说完这话,见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出来应声,知道他们是觉得饶过性命这一条奖赏,实在太过虚无缥缈,毕竟他未必就会把所有人杀死,也未必真会饶过给他带路的人的性命。当即从怀中拿出五千两银子,又道:“谁带我去杀人崖,我?不仅饶过他的性命,还给他五千两银子的盘缠。”
这五千两银子看得见,摸得着?,和?那句轻飘飘的保证,自然大不相同。众人无不雀跃,转眼之间,便有十七八个人站出来,吵吵嚷嚷地道:“我?知道杀人崖在哪里!”
“让我带路!我?能带路!”
“王公子,你选我?,我?和?贾公子交情好!”
“你放屁!贾公子不过看过你一眼,你就和贾公子交情好了?王公子,你选我?,我?跟贾公子说过话!”
“我?跟贾公子说过两句话!这你能比吗?我?和?贾公子的交情,比你们都好!王公子,你让我带路,我?准保把你带去杀人崖!”
王怜花急着找到贾珂,哪有时间听他们啰嗦?当下又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说道:“吵什么?你们若是都知道路,那更好啊!都在前面,给我?带路吧!公子爷有的是银票,不会缺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