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三人?已经来到门前。
段誉走出节度使府,就见朱丹臣四人?正在外?面等候,段誉走到他们面前,笑道:“大?家久等了!”朱丹臣四人?忙道不?敢。
一行人?离开这里,找了间茶馆坐下,朱丹臣问道:“公子爷,他二位可曾听说郡主的消息?”
段誉摇了摇头,说道:“不?曾。”
朱丹臣四人?也不?觉惊讶。古笃诚安慰道:“郡主没有?消息,也未必就是坏事。说不?定她只是一时贪玩,忘记写信回家了。江湖这么?大?,想?要找一个人?,便是那人?正在哪里逍遥快活,也不?见得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段誉点头道:“但愿婉妹也是正在哪里逍遥快活呢!”跟着拿出那幅画像,递给四人?,微笑道:“王公子画了一幅婉妹的画像给我?,诸位看看,他画的是不?是很像。”
众人?展开画像,齐向画中瞧去。这幅图画虽被段誉折了一次,但画中的女?子仍是栩栩如生,便如下一秒就要向他们翻个白眼,皱个眉头,亦或是打个呵欠,伸个懒腰一般。
众人?一见之下,三人?不?约而同地?“啊”的一声,说道:“画的好像!”只有?朱丹臣喜道:“公子爷,王公子送了幅画给你吗?”
这朱丹臣虽是武官,平素却耽读诗书,喜爱图画。此刻瞧见这幅画,见这幅画笔致工整,却又活泼流动,知道这幅画应是出自王怜花之手,不?由心下大?喜,一时之间,竟没有?发现画中的美女?,和他苦苦寻找的木婉清一模一样?。
众人?知道他这个喜好,听到这句话,也不?觉奇怪,只是轻轻一笑。
褚万里瞧着画像,说道:“公子爷,王公子从前和郡主见过面吗?”
段誉道:“自然没有?见过。”便将适才王怜花如何连着画了七幅画像,又如何稍作修改等事,一一述说出来。
跟着寻思:“唉,可惜我?的画笔及不?上王公子的万分之一,不?然我?也画几幅复哥的肖像,便是他今生再也不?愿与我?相见了,我?也可以与这几幅画像朝夕相对,以此慰藉这相思之苦,纵使日后我?去天龙寺做和尚,也有?心情去敲钟念经。”
他如今满心情爱,想?到出家做和尚,也只觉自己?做了和尚,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至于拜入佛门以后,应当放下尘缘,抛却俗念,清净身心,早证正觉等事,他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他随即转念,想?起自己?收藏的那几幅官府张贴的慕容复的通缉令,心想?:“官府四处张贴的那张通缉复哥的画像,也画的栩栩如生,和他现在有?八|九成?像,和他两年前却有?十成?像,想?来那幅画也是出自王兄之手了。唉,这次见面,他的模样?变化不?大?,神态却变了很多?,眼光中总是透着三分野心,三分狠辣,和三分苦闷。
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想?来他这诸多?变化,都和那风灵霁有?关了。但愿复哥和我?分手以后,没有?去找风灵霁,哪怕终此一生,他都再不?会来和我?见上一面,只要他平安无事,那便是上上大?吉了。”
段誉想?到“终此一生”四字,心下又起呆念:“纵使他当真如此狠心,终此一生,都不?来和我?见上一面了。但是听说我?的死讯以后,总会来见我?一面吧。到时他满头白发,来到我?的墓前,看见‘段誉’这二字时,他也总会为我?掉几滴眼泪吧!那日……那日他对着流星许愿之时,说的那句话,不?知道会不?会实现?”想?到此处,眼圈不?自觉地?红了。
褚万里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准确无误地?画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容貌来,不?由心生疑窦,说道:“公子爷,我?看王公子和贾侯爷,十有?八|九是在说谎!”
朱丹臣正在欣赏图画,听到这话,不?等段誉回答,就插口问道:“褚大?哥,你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褚万里道:“诸位仔细看看这画,这画中的女?子,和郡主像不?像?”
众人?齐齐点头,说道:“自是和郡主一模一样?。”
褚万里道:“是了!王公子跟公子爷说,他从没见过郡主,但是诸位仔细想?想?,倘若他当真没有?见过郡主,又怎么?能如此准确无误地?画出郡主的肖像来?”
朱丹臣笑道:“褚大?哥,你平素不?喜书画,自然没听过王公子在这一道上的名气。他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画什么?像什么?。区区一幅人?像,画得和郡主一模一样?,又有?什么?难的?”
这话一出,傅思归也听出了问题,说道:“四弟,你这话和褚大?哥这话,说的其实是一件事啊!毕竟你说:‘他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画什么?像什么?’,那他想?要画得像,首先得见过那物?,然后再提笔画画,才能画得和那物?一模一样?,不?是吗?”
朱丹臣一怔,心下也是惊疑不?定,略一沉吟,说道:“当年王公子跟着侯爷来到咱们大?理国,既见过王爷,也见过秦夫人?。他素来过目不?忘,既与王爷和秦夫人?见过面,自然不?会忘记他们的容貌,郡主集王爷和秦夫人?的容貌之所长,又有?公子爷在旁边细细描述郡主的容貌,他画出郡主的肖像,其实也不?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吧。
何况公子爷说过,当时王公子足足画了七幅图画,这七幅图画各有?不?同,只有?一幅画中的美女?,和郡主最?为相似。之后王公子又照着公子爷的描述,将这画中人?的容貌重新修改了一番,才画出了这一幅和郡主一模一样?的肖像来。既然这幅肖像不?是王公子一下就画出来的,依我?看来,倒不?能以此断定,王公子其实和郡主见过面。”
众人?听到这话,也觉得他说得有?理。
褚万里沉吟片刻,说道:“朱四弟,你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咱们做臣子的,想?事情时,既要往最?好的一面去想?,也要往最?坏的一面去想?。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觉得一个人?只听别人?描述,就凭空画出另一个人?的容貌,并且画得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可能性更高;
还是一个人?其实早就见过另一个人?,但他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告诉别人?自己?早已见过这个人?,只得谎称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之后他画了七幅画,另外?六幅画都是他随便画的,只有?一幅画是他照着记忆中的这个人?的模样?画出来的。并且他担心被人?发现,其实他从前见过这个人?,因此这最?后一幅画,他也不?敢照着那人?的长相,一五一十地?画出来,于是在一些细微之处做了手脚的可能性更高?”
大?理国是南鄙小?邦,国人?受中原教化未深,除了段誉这样?的皇室贵胄,自幼学习诗词歌赋以外?,大?部分人?都不?怎么?去学中原的文化。纵使是段誉,在书画一道上虽然还算有?点见识,但他也没怎么?学过绘画,何况是这几个武将及其亲属朋友了?
适才他们听段誉述说这段经历之时,因为他们从没见过身边什么?人?有?这样?的本领,更从没听过江湖上什么?人?有?这样?的本领,心下本就半信半疑,只是想?着贾珂五岁时就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才儿童,王怜花既是他的夫人?,那他说不?定也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才。他们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只是因为他们久居大?理,地?处偏僻,消息闭塞,可不?是人?家有?问题,便没有?提出异议。
这时听得褚万里的话,众人?只觉他这番话分析的当真合情合理,不?由齐声道:“那当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了!”
连朱丹臣也是稍一迟疑,便不?再坚持己?见,附和起另外?三人?来。毕竟他虽然听说过王怜花的名气,却也难以相信,王怜花真能凭借想?象,就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的面容,准确无误地?画了出来。
褚万里见众人?都赞同自己?的观点,却也不?觉开心,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得好好想?一想?,为什么?王公子和贾侯爷,要向咱们隐瞒这件事了。”他说的这件事,自然指的是王怜花和贾珂从前与木婉清见过面的事。
古笃诚略一沉吟,说道:“褚兄,依我?看来,王公子说的固然不?尽不?实,但是贾侯爷却未必骗了咱们。”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说,贾珂和王怜花又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也许王怜花遇见木婉清之时,贾珂并不?在场,并且他也不?知道王怜花和木婉清见过面这件事。他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他自然不?算是在欺骗段誉。
众人?听到这话,也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
傅思归赞同道:“当年贾侯爷送咱们王爷回到大?理,咱们对贾侯爷一直恭敬殷勤,可从没做过一件得罪他的事情。他确实犯不?着欺骗咱们。”
朱丹臣奇道:“难道咱们当年得罪王公子了?”
众人?摇了摇头,说道:“他二人?那时就恩爱甚笃,形影不?离,整日都待在一起,咱们既然没有?得罪过贾侯爷,自然也没有?得罪过他了!”
褚万里想?了一想?,说道:“王公子虽然鲜少踏足江湖,但他母亲可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女?魔头,他既有?这样?的母亲,起码也算是半个江湖人?。郡主这两年来一直在江湖上行走,怕是……”
古笃诚听到此言,不?由一惊,说道:“褚兄,你是说郡主行走江湖之时,得罪过王云梦吗?”突然间心念一动,跟着压低声音,继续道:“亦或是,王公子其实是在他母亲那里见到的郡主,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让公子爷知道,自己?曾经和郡主见过面?”
众人?听到这话,不?觉脸色大?变。虽然他们远在大?理,却也听过不?少王云梦昔年的“丰功伟绩”,对王云梦的心狠手辣,也算有?所了解,均想?:“倘若郡主当真落入王云梦的手中,那她哪还有?命活下来?”
还有?人?想?:“以王云梦昔日对付仇人?的手段,她肯痛痛快快地?杀死郡主,已经算是心慈手软,网开一面了!就怕她心里恨极了郡主,要慢慢地?折磨郡主,那可真是提前坠入阿鼻地?狱,体验上刀山,下油锅的痛苦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木婉清素来争强好胜,心狠手辣,往往一言不?合,便出手伤人?甚至杀人?。因此众人?一听到古笃诚说:“你是说郡主行走江湖之时,得罪过王云梦吗”时,明明古笃诚这句话是疑问语气,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将这句话当成?古笃诚下的结论。
毕竟木婉清在江湖上得罪过的人?,确实不?胜枚举,而王云梦在江湖上结过仇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这两个人?待在一起,哪还能和平相处?说不?定她二人?只因为同时看中了同一件衣服,就互相憎恨,成?为杀之才能后快的仇人?了。
褚万里定了定心神,寻思:“我?们这趟出来,就是要跟在小?王子身边,陪他一起去找郡主。倘若郡主已经死了,我?们如何对得起王爷?”
他想?到此处,很是忧心忡忡。说道:“为今之计,须得尽快想?出办法,从王公子口中套出郡主的下落来。好在只看这幅画像,就知道王公子一定很不?擅长骗人?,否则他也不?会为了炫耀自己?的画技,就把郡主画得这么?像,以致让咱们看穿了他的谎言。依我?看啊,咱们想?要套他的话,只需多?哄他几句,他心中得意了,自会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通通说出来了。”
古笃诚赞同道:“这话说的是。只是贾侯爷为人?精明之极,咱们向王公子套话之时,倘若他也在场,只怕咱们刚动一下嘴唇,他就能听出咱们的来意了。咱们想?要向王公子套话,须得等到贾侯爷不?在之时,再向王公子套话。”
傅思归笑道:“哪用?等咱们动嘴唇啊,只怕咱们刚和贾侯爷目光对上,他就能看出咱们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了。他那双眼睛,当真可怕之极,明明他这个人?是在笑,可我?一看见他的眼睛,就觉得他好像把我?看穿了。”
另外?三人?听到这话,均感一阵心有?余悸,点了点头,纷纷说道:“是啊,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刚刚我?看了他一下,就立马移开了目光,便是这个缘故!”
“那王公子的目光,看上去倒很是和善,我?今天一看见他,就想?他平日里一定被贾侯爷吃得死死的。”
“是吗?我?却觉得,他的目光也称不?上和善。他看向咱们的时候,眼光中淡淡的,好像什么?也没有?,但是他看向贾侯爷的时候,眼光中带着三分锐利,三分贪婪,还有?四分淫猥,就好像随时要将贾侯爷剥光衣服,吞进肚里似的。”
众人?听到这话,不?禁笑了起来。
褚万里笑道:“我?说出来,你们一定不?信。我?和你们嫂子刚成?亲那会儿,她也是整日介地?用?这种目光看我?的!”
朱丹臣噗嗤一笑,说道:“那现在呢?嫂子是用?什么?目光看你的?”
褚万里笑了一笑,说道:“她现在看我?,可和看其他男人?没什么?差别了。不?过世上夫妻不?都是这么?回事么?!贾侯爷和王公子也就是刚刚成?亲,再过几年,他们俩也会变成?我?们这样?的。”
古笃诚咳嗽一声,笑道:“他二人?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可就和咱们没有?丝毫干系了。依我?看来,咱们若是想?要和王公子单独见上一面,就得在贾侯爷在外?办公之时,去找王公子。只是咱们刚刚向他们辞别,真不?知道该用?什么?名头,再拜访他们一次。”
他说到这里,突然间想?起段誉一直沉默不?语,于是向段誉看去。却见段誉眼眶微红,脸上有?愁苦之意,他不?由大?吃一惊,问道:“公子爷,您这是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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