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察觉到陌生的味道,连忙一跃而?起,循着气味,走到那人面前,仰起头来,只见面前这人身穿一袭黑衣,脸蒙一块黑布,头发高高挽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脂粉香气,显然是个女子。
流光喵呜一声,举起爪子,似乎是在警告这人,不要再往前?走了。
这黑衣女子陡然间听到猫叫声,不由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展开一角,取出一物,扔到流光面前。
流光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鱼干的香味。换做平时,它一定?高高兴兴地吃起来了,奈何它今天晚饭吃得太多,此刻在走廊玩耍,就是为了消食,这鱼干再香,它又怎会生出兴趣?当下绕过鱼干,伸出前爪,压在那黑衣女子的脚上,喵呜的叫了一声。
这黑衣女子又是一怔,疑心流光不去吃鱼干,是因为它年纪太小,不知道鱼干究竟多么美味,于是压低声音,说道:“喵咪咪,这是,喵喵,鱼干,喵喵,好吃,喵喵……”
流光喵了一声,走上黑衣女子的脚背,去抓她的裤脚。
这黑衣女子俯下身去,捡起鱼干,递到流光嘴边,压低声音,说道:“鱼干,喵喵,好吃的,喵喵,张喵喵的嘴啊!”
流光别过头去,喵呜了一声,继续去撕黑衣女子的裤脚。
这黑衣女子见流光怎么也不肯吃鱼干,不由得又诧异,又生气,愤愤地道:“你作为一只猫,怎么能不喜欢吃鱼干呢?”
流光仰起了头,喵了一声,似乎是说,你叫我吃鱼干,我就吃鱼干,本猫岂不很没面子?然后又去撕这黑衣女子的裤脚,无论黑衣女子怎么走动,它都不肯从这女子的脚背上离开。
这黑衣女子心想:“它不肯吃鱼干,还缠上了我,须得想个办法摆脱它!我趁夜潜入节度使府,可不是过来看猫的!”忽地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办法。
这黑衣女子俯下身去,伸手抓住流光。流光吓了一跳,刚待叫出声来,就被她用手掌捂住了嘴。同时这黑衣女子快步走到右手边的屋子之前?,推开屋门,闯进屋去。
屋中黑沉沉的并无光烛,窗帘垂了下来,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屋来,仍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黑衣女子一踏进屋门,就见半空之中,浮着两点光亮,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这是什么东西?”于是将屋门关上,放下流光,然后从怀里拿出火折。
火折一晃亮,屋里登时亮堂起来。
这黑衣女子用火折点亮烛台,将烛台放到桌上,然后借着烛光,向?那两点光亮看去。但见一个宫装美女,双手抓着骷髅头,双目如电,冷冷地向她看来。
这女子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响,心下又震惊,又欢喜,忍不住失声惊呼:“姊姊!”
这个黑衣女子,自然便是阿紫了。贾珂离开苏州以后,阿紫待在贾珂租住的民宅之中,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想要去杀田伯光,但是田伯光已被关进大牢,她总不能为了杀个田伯光,还要想方设法地潜入大牢。想要知道欧阳克去做什么事?了,谁知欧阳克居然一直没有回来。最后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回杭州。就算她现在不杀贾珂,也可以想办法接近贾珂,了解他的习惯和喜好,省得日后临时去抱佛脚。
她回到杭州,用过晚膳,在客店里小睡了一会儿,等到夜深人静,便潜入节度使府,打算在府里转上一圈,了解一下房屋布局。岂知她刚刚潜入宅子,就遇见了一只小奶猫,她刚刚进入一间屋子,就瞧见了她朝思暮想的绿衣姊姊。
霎时之间,阿紫除了面前这个绿衣姊姊以外,什么事?情也不记得了。她扑上前?去,抱住那宫装美女,说道:“姊姊,我好想你!”但是她刚一抱住这宫装美女,就发现这美女的身子,实在太过坚硬,也太过冰冷。
阿紫一愕之下,站直身子,伸出手,握住宫装美女的手。只觉她的手掌冰冷坚硬,就好像握住了一块玉石一般。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女子虽然满脸高傲,杀气肆意,明艳得不可方物,但她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座白玉雕成的玉像。
但是阿紫明知道这是一座玉像,却也不愿放开玉像的手,更不愿移开自己的目光。她站在玉像之前?,痴痴地凝望着玉像,只见玉像的脸庞在烛光下隐隐透出晕红之色,眼中光彩流动,似高傲,似不屑,似乎在说:“让开!凭你也配站在我面前吗?”嘴角边微露笑容,就好像一个御驾亲征的女王,正在战场上欣赏敌人的惨败。
阿紫呆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寻思:“这里怎么会有姊姊的雕像?”随即转念,又想:“看来贾珂还是骗了我!他分明见过姊姊,也知道姊姊在哪,却不知为何,始终不肯告诉我姊姊的事?情!他俩长得这样像,不是兄妹,就是姊弟,他怎么可能没见过姊姊!”
阿紫想到这里,不禁怨恨起贾珂来,忽地又生出疑窦,寻思:“可是贾珂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他和?姊姊的事?呢?哪怕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姊姊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藏着姊姊,究竟对他有什么好处?”
阿紫只觉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一个大秘密,她本就是为了调查贾珂,才趁夜潜入的节度使府,何况这件事和?绿衣姊姊有关,她说什么也要调查清楚。
当下向?玉像深深一揖,说道:“姊姊,我这就去调查这个秘密。你放心,无论你身在何处,哪怕在龙潭虎穴,我也一定?救你出来!”然后转过身,走出这间屋子。
阿紫轻手轻脚地走到贾珂和?王怜花卧室门前的走廊上,只见卧室灯火通明,两个丫鬟坐在走廊另一端。两人中间摆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茶水糕点,她二人显然是在这里守夜。
阿紫从怀中取出午夜迷魂香,将香点着,放在走廊墙壁上挂着的铜灯上面,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这里。
过了片刻,阿紫屏住呼吸,回到走廊,就见那两个丫鬟靠在一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不禁一笑,取下迷香,将迷香吹灭,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两个丫鬟面前,将其中一个丫鬟扔到地上,她自己则坐到这丫鬟的位子上,拿起茶壶,倒了杯茶,然后举起茶杯,慢慢喝了。
只听卧室中的一个人道:“王公子今天怎么这样乖?我要你做什么事?情,你都乖乖做了。”却是贾珂的声音。
只听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你说呢?”
阿紫心想:“你就不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吗?你们不说,我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心里着急,索性拿出那包鱼干,取出一条鱼干,慢慢吃了起来。
王怜花又道:“贾珂,你可不要急着得意!我跟你说,只有今天晚上,我任你为所欲为,等到明天么,哼哼,你可就没有这待遇了!”
贾珂笑道:“既是如此,再让我打几下。”
王怜花哀嚎一声,说道:“不许打了!都打肿了!”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我一共就打了你三下,怎么就打肿了?来来来,你把手拿开,让我看看,怎么肿的!”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我说肿了,它就肿了!反正你不许再打了!”
贾珂笑道:“你刚刚不还说今天晚上,你让我为所欲为吗?连打都不让我打,还说让我为所欲为啊!”
王怜花理直气壮地道:“我明明说的是:‘只有今天晚上,除了打屁股以外,我任你为所欲为。’哼,反正这句话,我在心里说了,你没有听见,也是因为你不和?我心有灵犀。这都怪你,可不怪我!”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好啦,好啦,我不打你了!别捂着啦!不嫌累吗?”
王怜花笑道:“咱们接下来玩什么?”
贾珂略一沉吟,笑道:“你来假扮王姑娘,怎么样?”
王怜花气忿忿地道:“贾珂,你不许我看贾姑娘,却要我假扮成王姑娘给你看!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哼,老子不扮!一千个不扮,一万个不扮!”
阿紫听到这句话,心下不自禁地生出一股恐惧,却不知这股恐惧是因何而?来,只觉得手里这香喷喷的小鱼干,忽然也不香了。于是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地咬了一口。
贾珂笑道:“你别急着生气嘛!我还没说完呢!咱们这次玩的,是一个偷龙转凤的故事?。”
王怜花道:“偷龙转凤?”
贾珂笑道:“你这位王姑娘本是男儿身,但是你的父母呢,因为某个原因,不得不在你出生以后,对外谎称你其实是一个姑娘,并且一直把你当成姑娘养大。你从小到大,身边只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伺候,以防有人将你其实是个男人的秘密泄露出去。而?我呢,则是一个采花贼。”
王怜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贾珂继续道:“你这位王姑娘生得国色天香,我这个采花贼呢,当然想要混进王府,采你这朵花了。也是巧了,你的外婆正好生了重病,随时可能撒手人寰,你母亲便决定带你回娘家。
一来呢,是为了探病;二来呢,你如今已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向?你求婚的年轻人虽然不少,但是你父母可不敢把你嫁给别人。他们想把你嫁给你的表哥,毕竟你和?表哥是一家人,他和?他家里的人知道你其实是个男人以后,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所以你母亲想要趁此机会,带你和?表哥见个面。
哪想你们在路上遇到了一帮土匪拦路,将你们的护卫、仆人杀得七七八八。就在这时,我这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采花贼,冲出来打退了那帮土匪,救了你们的性命。你母亲担心路上再遇到危险,便聘请我当你们的护卫。
当天晚上,咱们来到一家小小的客店。你先前?险些丢了性命,身上自然泥泞不堪,但是那个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的老奴,已经死在土匪的手上了,你迫于无奈,只得自己洗澡,但是你够不到后背,见我守在外面,就叫我进来给你搓背。怎么样?这个故事?还不错吧?”
阿紫心下惊奇,寻思:“你们每天晚上,都要玩这种游戏吗?”
只听王怜花吃吃一笑,问道:“这故事?虽然不错,但是有一点我却不明白。”
贾珂笑道:“哪一点?”
王怜花笑道:“我那个便宜爹和便宜妈,干吗要说我是一个姑娘?”
贾珂略一沉吟,笑道:“因为你那便宜爹是个王爷,早年和?皇帝争过皇位,他知道只有自己没有儿子,皇帝才能留下他全家的性命,所以他生下了你这个儿子以后,也坚持你是一个女儿。”
王怜花咯咯笑道:“这算什么理由!”顿了一顿,又道:“把箱子拿来吧!”
贾珂欢呼一声,笑道:“我来给你梳头发!”
阿紫兴致勃勃,一面喝茶水,一面吃点心,半点也不觉困倦。一等贾珂给王怜花梳妆好了,立马放下茶杯和点心,专心致志地听他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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