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鹿杖客和师弟鹤笔翁练成了阴毒无比,厉害非常的“玄冥神掌”以后,他们兄弟二人形影不离,联手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番威名。后来汝阳王在江湖上招募武林高手,他二人为了功名利禄,便投靠了汝阳王,跟着他一起造反。哪想到局面一片大好之时,汝阳王居然受贾珂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哄骗,找皇帝投案自首了,他们兄弟也被汝阳王牵连,沦为朝廷的通缉要犯。
这一变故当真出乎他二人的意料,他们心中也没有主意,不知道应该离开,还是应该留下。王保保心怀雄图大志,当时正是用人之时,为了留下他们,便答应他们,每月重金供奉,他们犹豫再三,终于留了下来。
这两年来,他二人大半时间都跟着王保保,偶尔跟着赵敏。这次赵敏赶赴杭州和花如玉谈生意,王保保知道花如玉诡计多端,担心赵敏遭人算计,便让玄冥二老跟在赵敏身边,和范遥一起护她周全。
鹿杖客好色贪淫,一生所摧残的良家妇女不计其数,这几日赵敏在杭州等待消息,勒令他们几人不得生出事端,鹿杖客闲得无聊,这几晚都宿在杭州的青楼里,玩个通宵,隔天中午才起床离开。
他刚在醉梦阁中吃过午饭,离开醉梦阁后,仍然不愿回去,只想四处走走,倒不是他在赵敏那里受了气,而是赵敏生得娇娇滴滴,花容月貌,鹿杖客半年不曾见她,这次和她朝夕相伴,竟不禁意乱情迷。
虽然碍于王保保的厉害手段,鹿杖客不敢对她做什么,但是每晚独处之时,鹿杖客总是忍不住深深叹息,倘若当时王保保和汝阳王一起死了,那该多好,留下赵敏一人,自逃不过他手掌心。这般感叹多了,每次瞧见赵敏,鹿杖客心中便生出一股邪火,站在赵敏身边,看她一颦一笑,都得极力抑制,他心中大感没趣,便不想回去。
一路走到茶肆,鹿杖客喝酒多了,正觉口渴,便点了一壶龙井,还有一笼汤包,一碟蟹壳黄,坐在桌旁慢慢吃着,忽听得身后一人道:“老板,这慕容复有赏金,你把他贴到这里,倒很正常,但是这王保保死人一个,你贴他做什么?”
鹿杖客一怔,转过头去,只见茶馆的墙上贴着六七张榜文,还有四五个年轻人,站在榜文前面,咭咭咯咯,连说带笑。
那老板笑道:“这是官府让贴的,我有什么办法?何况你小子看见这榜文上的字了么。这王保保可不是萧十一郎那样的江洋大盗,或是田伯光那样的采花贼,人家是因为谋反才被朝廷通缉的钦犯。朝廷抓他抓了两年,现在他终于死了,可不得大肆宣扬一番么。”
鹿杖客听了这话,自然惊讶万分,一时不知是喜是忧。他走到榜文前面,仔细读了一遍。这榜文写的十分详细,将王保保如何派人刺杀贾珂,如何囚禁大风堂舵主,大风堂舵主如何逃出金波帮,官府如何缉拿王保保,周芷若和拦住王保保逃跑,王保保如何被自己的雷火丹炸死等事一一说了,甚至还画了一副图画,将王保保凄惨的死状画的清清楚楚。
鹿杖客默不作声地将榜文读完,突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站在一旁的几个年轻人连忙跳开,老板急道:“你这老头,年纪也不小了,怎的随地吐唾沫呢!这是我家店里,又不是街上!”
鹿杖客兀自不觉,心想:“我和师弟当年真是鬼迷心窍了,京城有那么多厉害人物,我们怎么偏偏选中这两个脓包了呢!”
他和鹤笔翁武功卓绝,威震京城,本有着无限的大好前程,如今却因为汝阳王造反之故,沦为了朝廷钦犯,走到哪里,都得乔装打扮一番,省得给人认了出来。他原以为王保保精明能干,用兵如神,又有吴明大力扶持,跟着他总好过自己和师弟单打独斗,不想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死了。
鹿杖客越想越气,暗道:“他们父子欠我和师弟这么多,今遭都得叫郡主还回来!”想到这里,眼前登时浮现赵敏那薄怒浅笑的神情,不由得怦然心动,仰天大笑三声,笑声之中,他大步走出茶肆。
赵敏为了等花如玉的消息,便在杭州租了一栋宅邸,是一栋两层小楼,前后各有一院。她素来闲不住,上午出了趟门,吃过饭后,便跟着范遥练剑,以期剑法大成后,她能找出倚天剑中藏着的秘密。
虽然从前汝阳王并不阻拦她习武,但她毕竟是养尊处优的郡主,如何肯下力气学武功,因此武功一直马马虎虎,内力奇差,招式还算厉害,汝阳王过世以后,她和王保保沦落江湖,便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跟着牛肉汤练起武功,她的资质虽然远远不如牛肉汤这样的武学奇才,但胜在诡计多端,灵活多变,两年下来,武功倒也算得上江湖二流高手的水准。
鹿杖客走进宅邸,就见赵敏手提一柄黄杨木剑,和赵小栋练招,使的是峨眉派的疾风剑法,她使到最后几招,心下有些迟疑,比划数下,都觉得不对,转过头,向站在一旁的范遥笑道:“苦大师,劳你的驾,请来指点我一下。”
鹿杖客见赵敏神情又娇又媚,心中怦然一动,只见范遥走到赵敏面前,接过赵敏手中木剑,向赵小栋点一点头,以示自己要出手了,随即木剑陡然刺向赵小栋胸口,瞬息之间便攻出四四一十六招。
赵小栋全力以赴,挡了七招,终于胸口给木剑刺中,胸口酸麻,一时喘不过去来,当的一声,手中木剑落到地上,他伸手在胸口用力揉了几下,笑道:“苦大师,我今天有没有一点进步?”
范遥摇了摇头,双手握剑,递给赵敏。
赵敏笑道:“苦大师,最后几招我怎么始终使不出来,你教教我。”
范遥做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说:你现在内力不够,这一招学不来的。
赵敏笑道:“好可惜。”便不再练疾风剑法,又换了一种剑法练。
鹿杖客见范遥守在赵敏身边,心中颇为忌惮,寻思:“这苦头陀和我们不同,他一直跟在这小丫头身边,想是对这小丫头忠心耿耿,现在也未必肯反她。嘿,他忠心也好,不忠心也罢,难道我和师弟联手对付他,还打不赢他吗?”
鹿杖客知道赵敏武功低微,便没把赵敏放在心上,径自走回房间。
鹤笔翁住的房间,和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他走到门前,便闻到一阵酒肉香气。鹿杖客知道鹤笔翁素来贪酒,这阵酒香味这般浓重,想是他又喝了不少,忍不住皱了皱眉,走到鹤笔翁的房间门前,将房门推开,只见鹤笔翁坐在桌旁,自斟自饮,喝得正酣,见鹿杖客走进来,不由一惊,随即笑道:“师哥,你这是专程过来和我喝一杯的吗?”
鹿杖客先向门窗各瞥一眼,见四下无人,方道:“喝什么酒,你知不知道,王保保他死了!”
鹤笔翁心中打了个突,嘴上打了个嗝,寻思:“我今天没喝多少酒啊,怎么这么容易就喝醉了?”问道:“师哥,你说谁死了?”
鹿杖客哼了一声,说道:“你没听错,就是王保保!”
鹤笔翁呆了一呆,说道:“咱们离开的时候,他不好好的么。师哥,他是怎么死的?”
鹿杖客便将榜文上的内容说了个大概,然后压低声音道:“如今王保保死了,凭郡主这样一个小丫头,可成不了气候。咱们兄弟本是为了当个大官,才跟着汝阳王做事的,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这才沦落到今天这境地。今天这一步,说什么也不能错了,一会儿你和我过去,将苦头陀和郡主一起拿下,虽然王保保的资产没指望了,但是郡主手里的钱,也足够咱俩逍遥快活一辈子了。”
鹤笔翁素来没什么主见,每每遇到大事,便会去找鹿杖客拿主意,他从小到壮,听了师哥无数句话,今日怎可不听师哥的话?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我听你的,师哥,咱们现在就动手?”
鹿杖客点点头,说道:“不现在动手,什么时候动手?”
赵敏一套剑法练完,有些累了,便将木剑放到一边,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忽觉一股阴冷无比的掌力,自背后袭来。这股掌力无声无息,事先也没有任何预兆,赵敏反应虽快,仍被掌力打在背心,一声闷哼,向前摔去,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只觉气血翻涌,寒冷彻骨。
赵敏强撑着坐起身来,眼见鹤笔翁和范遥斗得正酣,鹿杖客挥出一掌,将赵小栋打飞出去。
赵敏一惊,笑道:“鹿杖先生,鹤笔先生,我和哥哥可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出手伤人?是嫌我们每月供奉的银钱太少吗?这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何必直接动手?”说完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只觉呼出来的气都是冷冰冰的。
鹿杖客笑道:“郡主娘娘,你还不知道吧,世子已经死了。”
赵敏骤闻噩耗,只觉眼前一黑,几乎便要昏倒过去,她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只觉舌头上一阵疼痛,登时清醒过来,冷冷地道:“鹿杖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哥哥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死了?”
鹿杖客笑道:“整个杭州城都已经贴满了世子的死讯,不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就只有郡主一个人了。”便将王保保的死因大概一说。
范遥武功虽高,但是鹤笔翁同样武功了得,两人打斗起来,一时不能分出胜负,只不过范遥到底略高一筹,便一面和鹤笔翁交手,一面听鹿杖客和赵敏说话。
明教覆灭以后,他跟在赵敏身边,本就是想要找到机会,接近吴明,继而杀死吴明,为明教报仇。他深知吴明对赵敏颇为欣赏,只要赵敏活着,自己总能找到接近吴明的机会,因此听到王保保的死讯,心中无甚波澜,只顾寻思该怎么将赵敏救走。
赵敏见范遥一人敌不过玄冥二老两人,心中暗暗着急,这时听到鹿杖客这话,她眼中光芒一闪,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在那滩血上蘸了一蘸,然后悄悄地撕下一块衣服,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我哥哥要刺杀贾珂?”
鹿杖客倒没察觉她的小动作,笑道:“不错,若非世子不自量力,非要以卵击石,他现在多半活的好好的,哪会这么容易就死了。郡主娘娘,你是没有看见世子的死相,惨,真的太惨了,整个下巴和脖子,都被雷火丹炸毁了。”
赵敏低下头去,眼中泪珠滚动,忽听得鹤笔翁叫道:“师哥,快来帮我!”
鹿杖客哈哈一笑,纵身跃到范遥面前,向他挥去一掌,这一掌范遥万万不敢接,一咬牙,向后连退几步,双足一点,翻出墙去。
玄冥二老与范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是非要和他为难,见他舍弃赵敏,落荒而逃,他们也不再追赶,心中甚是得意。
鹿杖客走到赵敏面前,将赵敏抱了起来,得意洋洋地道:“郡主娘娘,这里不能待了,你且受点委屈,等咱们兄弟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再来慢慢服侍你。”说着伸手点住赵敏的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