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树枝上,极目四望,只见烟波浩渺,远水接天,原来她竟然逃到了西湖附近。其时围守西湖的众士兵已然离去,不少人在湖畔散步,叫卖,湖上却连一条画舫也看不见。
阿紫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主意。她一共拜过三个师父,学了好几种稀奇古怪的武功。其中有一门武功叫做“龟息功”,可以暂时停住呼吸和心跳,伪装成死人,当然缺点也有一条,便是运使这“龟息功”时,耳目闭塞,毫无知觉,即使别人将她的脑袋砍下来,她也得等头身分家以后,才会因为剧痛清醒过来。
要她直接躺在街上装死人,那她自然不敢,但她可以钻进湖里装死人,等到半夜再爬上来。想来那些官差刚刚捞过尸体,短短半天内,绝不会再来捞第二遍的。她将这办法仔细想了几遍,都想不出破绽来,心中满意非常,当即寻了个没人的地方,除下易容,跃入湖中,在湖下游了一会儿,便以“龟息功”停闭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紫突然间感到一股内力自背心传来,她睁开眼来,就见面前设着茶几软榻,几上摆着茶壶和细点,对面是一面墙,墙上开着一扇窗户,窗户半开,窗外绿波浩渺,生满了荷叶荷花,与湖面相映成趣,清丽非凡。
阿紫心想:“我现在在船上呢!是谁多管闲事将我从湖里捞出来了?”
正想着,就听到身后有人惊喜道:“姑娘,你醒过来了!”说话间,那人将手收了回去,那股自背心传来的内力也消散无踪了。
阿紫回过头来,就见一少年坐在自己身后,笑吟吟地望过来,这少年约莫二十岁,相貌俊美,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显是刚刚从湖里游上来。
阿紫心想:“这人不知是什么来头,但他将我从湖里救上来,又叫我姑娘,显是不知道那帮官差四处寻找的人就是我了。看他租的这条画舫还算不错,显然囊中并不羞涩,他见我沉在湖底,还特意捞我上来,又将内力送入我的体内,可见这人心肠不坏。好极了,我正愁没处藏身呢,不妨用他一用!”当即环抱双臂,宛若小兽一般缩起身来,目中露出警惕神色,问道:“你高姓大名?”
这少年见她一副害怕到极点的模样,心想:“这姑娘先前一定遭遇了极为可怕的事情,才一看见我,就害怕成这样的。”心中十分怜惜,柔声道:“在下武当派张无忌,姑娘无需这般紧张,在下绝没有半点恶意。”
阿紫满脸警惕地向他上下打量,说道:“你骗人!我安安静静地躺在湖底,本来什么人都找不到我,你怎么就找到我了!喂,你老实交代,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张无忌吃了一惊,道:“原来你是故意躲在湖底的!我还以为你是溺水了,才救你上来的。唉,是我莽撞了,竟然打乱了你的计划,但是你口中那些追你的人,我当真见也没见过。”
阿紫心中好笑,面上却惊疑不定,向他凝视半晌,说道:“好吧,就算你没有骗我,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又是怎么发现我的?你若骗我,我可不会放过你!”
张无忌瞧着她,只觉她说话虽狠,却只是虚张声势,微微一笑,说道:“我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前天我就来过这里,为的是找我师兄送我的礼物,当时我们两个发生口角,他一气之下,就把那礼物扔到湖里了,之后我气消了,就跳进湖里,四处寻找那件礼物,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件礼物。”心中却道:“只找到了王姑娘,唉,现在我身上的冤屈已经洗掉了,不知道这件事她知道了没有,会不会与我和好如初。”他想到这几句话,不禁红晕上脸,
阿紫不禁大感稀奇,嗤笑道:“怎么,当时你也像现在这样,在湖里捡到了一个陌生姑娘吗?”
张无忌吃了一惊,甚至疑心阿紫能一眼看穿别人心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阿紫笑道:“那有什么难的?这湖底脏兮兮的,除了淤泥、水藻、小鱼小虾,就只剩下泡的腐烂的尸首和垃圾了,你若是捡到它们,脸上怎会这样又温柔、又害臊呢?”
张无忌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你这人也真厉害。是了,当时我也捡到了一个像你一样沉在湖底的姑娘,但是她不像你一样是自己要躺在湖底的,她是中了算计,被人打下船去的。当时我将她抱上岸去,发现她心跳停了,呼吸止了,只当她已经过世了,就送她去棺材铺,想要给她买一副棺材,不想她忽然就活了过来。”
阿紫笑道:“难怪你刚刚将内力送入我体内,想要将我救活,而不是直接将我埋了,原来你早已经遇见过这样的事了。那么那位姑娘死了吗?”
张无忌摇摇头,笑道:“她当然没死。”
阿紫叹了口气,说道:“那真好,但是我却要死了,还是被你害的!”
张无忌不想自己救人竟然成了害人,心中愧疚非常,暗道我须得想个法子帮她一把,略一沉吟,问道:“姑娘,你刚刚说有一伙人在追你,不知这一伙人是什么人?”
阿紫道:“他们是关外的门派,你既是武当弟子,铁定没听过他们的名字,我便是说出来也是白搭。至于他们为什么来追我,却是牵扯到了上辈的恩怨,说起来其实也简单,不过是他们看上我妈貌美,就杀死我爹,强霸我妈,我和姊姊好不容易逃出他们的魔爪,姊姊却为了救我死了,后来我改名换姓,拜入他们门下,前几个月杀死了那几个和我有血海深仇的人,就被他们一路追到了中原。”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小脸煞白,泫然欲泣,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算了,事已至此,我还是束手就擒吧,谁叫我功夫练得不到家,那龟息功三天内只能用一次呢。我还能怪谁?当然只能怪我自己命苦了!”
张无忌本来就觉得若非事出无奈,谁会待在湖底避难,待听完阿紫所说,心中更觉歉疚非常,柔声安慰道:“姑娘,都是我不好,要不这样,你这几日且待在我那里,想来那些追杀你的人无论在关外多么目无法纪,也不敢在我们武当派面前撒野的。”
阿紫听他说得诚恳,微微一笑,说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你对我这样好?难道你就不怕我骗你吗?”
张无忌笑道:“我来这里本就是偶然之举,除非姑娘能够未卜先知,算到我今天会过来,不然你要骗我,又怎么会在湖底设局骗我?”
阿紫拍手笑道:“这倒不错。只不过么,张公子,还请你答应我,这几日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今天又在湖底捡到个姑娘,还将她带回家去。那些人素来阴险狡诈,手段奇多,若是真给他们发现我藏在你家里,纵使你们武当派武功很高,又愿意全力保护我,只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你答不答应?”
张无忌点点头,笑道:“你放心,我不说就是。好在我是自己住的,姑娘,这几天你只管待在我那间客房里,若是你能一直待在那里不出去,自然不会给人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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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无头尸体从麻袋中掉出来,霎时之间,花厅中陷入一片寂静。
贾珂捡起纸条读时,赵昂轩连退三步,惊道:“怎……怎么就……没头了?头呢?”
王怜花也微微一惊,走到另两个麻袋前面,解开绳索,将麻袋口朝下用力一抖,麻袋中的东西便纷纷掉落下来:棉花、锦被、枕头……还有两具尸首,一男一女,皆被人用利器割断了喉管。
王怜花侧头看向赵昂轩,微微一笑,问道:“赵头,这两人死了起码一炷香时分了,这些东西上面都沾着斑斑血迹,显是他们被人杀死以后,又在麻袋中不断颠簸,可见他们定是在路上死的,这是怎么回事?”
赵昂轩脸色煞白,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涩声道:“这……这……”突然想到什么,叫道:“是了!半道上忽然有几辆马车发了疯,四处乱跑,撞了好多人,当时好些人都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痛呼,还有些人为了躲开那些疯马,就你挤挤我,我挤挤你。那场面实在太乱了,想是那帮兔崽子只顾着自己保命,没有看好这三个麻袋,才叫人趁虚而入,对这三个麻袋动了手脚。”
王怜花“哼”了一声,看向贾珂,见贾珂半跪在无头尸体身旁细细检查,问道:“怎样,是他吗?”
贾珂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说道:“是他。”
王怜花满心遗憾,凝视着贾珂,微笑道:“没想到他居然真这样死了,倒真是便宜他了。”
贾珂也没想到原随云真就这样死了,他心中百感交集,一时竟不能相信原随云居然真的死了。
过了半晌,他叫来仆人,命他们将这三具尸首装进袋中,让赵昂轩带去衙门,然后拉着王怜花走去卧室,关上屋门,微微一笑,说道:“不错,确实便宜他了,却也苦了咱们了,现在除了阿紫和铁水以外,咱们所有线索都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张无忌:勤勤恳恳把圣父光辉洒满整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