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两个睡在一起,我真怕晚上再起来梦游,把你的手指拽过来当烤肉吃了,所以我想着,不如做个棺材,晚上我就躺在里面,你把树皮合上,给我挖在上面几个孔来换气就行了,这样我晚上再梦游,吃的也只会是我自己的手指,绝不会伤到你了。”
东方不败哪想到自己这一番算计,就让殷梨亭想了这么多,他看着殷梨亭衣襟上的油渍,这油渍本是他亲手拿着烤肉抹上去的,本该十分显眼,现在却已经看不出来,因为殷梨亭的衣服已经脏脏的溅上了不少泥水和雪水。
他心中难得愧疚起来,凝视着他,叹了口气道:“殷六侠啊殷六侠,你好歹是武当张真人的关门弟子,日后要帮武当处理多少事,江湖上人心险恶,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你如此容易受人欺骗,那如何得了?”
殷梨亭奇道:“我怎么受人欺骗了?”
东方不败道:“你吃没吃过东西,自己没感觉吗?”
殷梨亭道:“我从前从未发现自己有这病症,何况我也不知道昨晚究竟多晚起来梦游吃的肉,我想没感觉应该也是正常的。”
东方不败道:“那怎么一样,你吃完那么油的东西,手上嘴上都是肉油,但是你嘴里却没有半点儿残留,早上起来肚子也是空空的,仿佛什么东西都没吃过,我说的是不是?”
殷梨亭道:“是!”
东方不败道:“那你怎么会想着你自己吃了肉呢?”
殷梨亭道:“可若不是我自己吃了肉,我实在想不通我手上和嘴上怎么会抹满了肉油,朱姑娘不可能那么无聊,西门你更不会做这种事了。”
东方不败笑道:“你怎知我不会?”
殷梨亭不解道:“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做?”
东方不败道:“昨天晚上,我回了山洞,本想睡觉,可是肚子实在太饿,所以就吃了几口烤肉,可是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妖风吹进山洞来,将山洞里的火苗吹的乱飞,我就半跪在地上收拾木柴,刚收拾完木柴,坐起身来,拿起烤肉,打算继续吃,忽然殷兄你翻了个身,就把我压倒在地上——”
殷梨亭本来静静听着,听到这里,仔细思量,觉得东方不败坐着他躺着,怎么样,都没法把东方不败压倒在地上,不由道:“我翻身怎么会把你压倒在地上?”
东方不败笑道:“我又不是殷兄,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做到的。难道殷兄以为我在骗你不成?”
殷梨亭笑道:“我倒没有怀疑你骗我,只是不懂我当时是什么姿势,才能把你压倒在地上,心里就有些好奇。”
东方不败笑道:“殷兄若实在想弄懂,其实也很简单,小弟陪你回山洞中重演一遍昨天的事如何?你试试怎么把我压倒在地上。”
殷梨亭自然没听懂他话中深意,想了一想,摇头道:“昨天晚上我是无意识的,现在有意识的去做这件事,只怕也难。”
东方不败嗯了一声,脸上笑容不变,继续道:“当时你把我压在地上,而我手里拿着烤肉,烤肉夹在你我二人中间,因此你的衣襟上就沾着油渍了。而我当时怀里还有几根刚刚收拾起来的木柴,本打算再吃几口烤肉,就将那几根木柴扔进火里的,当时被你压住,木柴正好挡在烤肉和我的衣服中间,因此衣服上倒没沾上油渍。”
殷梨亭脸上一红,道:“原来我睡觉这么不老实,从前是不是也经常打扰你。”
东方不败道:“你放心,我不怕打扰。何况,你平时睡觉都很安静,很少打扰别人。”
殷梨亭这才放心,又道:“那我嘴上和手上的油又是怎么回事?”
东方不败眨眨眼,面不改色的继续编谎说道:“你昨天晚上似乎梦见什么人了,然后把那块肉当成了那梦里的人,忽然又亲又摸,因此才会弄得嘴上和手上都是油。”
殷梨亭听了这话,身子一震,竟似是听到了什么天下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似的,他脸上一白,继而通红,又是惨白,忍不住看了一眼东方不败,两人目光相接,殷梨亭忽然挪开目光,然后声音发颤的说道:“此话当……当真?”
东方不败心中一动,见殷梨亭扭头看着东边,不敢看自己,便走到东边,殷梨亭看他走到自己面前,忙又躲开目光,脸上神情仍然变来变去,东方不败看他这样,哪还不明白殷梨亭昨天晚上梦见的人竟然是自己,他心中好生欢喜,低声道:“你……你昨晚梦见的是我,对不对?”
殷梨亭的脸上却满是茫然和愧疚的神色,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梦见东方不败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来,但是他想不通也想不懂,却也不由因为自己竟然在梦见朋友的时候做出这种又亲又摸的举动而愧疚万分。
殷梨亭脸涨得通红,说道:“我昨天晚上梦见你去武当山做客,我带你去武当山上玩,还跟你说哪几只猴子最精明,在我的小时候光欺负我,哪几只兔子的皮最厚,用松子打它们都没什么事,因此我们从前无聊的时候,经常比赛拿松子去砸它们。我……我没记得我在梦里和你做过什么事……”
他说到这里已经快哭了,缓了缓,方继续道:“西门兄弟,请你千万别因此认为我对你有什么别的心思,我真的只是把你当成朋友,我……我也不知道我昨晚为什么会这么做。我……我真对不起晓芙妹子,更对不起你。”
东方不败真想亲亲他的脸颊,却又忍住,暗道如今歪打正着,局面正对自己有利,千万不能吓着他,微笑道:“你梦见我,还请我去武当山上做客,待我如此亲厚,我心中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怪你。你的为人如何,这些天来我早已经一清二楚,又怎么会因为你梦里做了什么事,就觉得你是另一种人,殷兄你这样说,可未免太小看了在下。”
殷梨亭推己及人,觉得如果有个男人在梦里梦见自己,然后梦外面又动手又亲嘴的,自己一定会翻脸,就算不明着骂他几句,日后也一定会疏远那人,再不和那人来往,他舍不得东方不败这个朋友,因此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他要和自己决裂。
此刻听到东方不败这话,心中大喜,笑道:“我怎会小看你,我一向觉得你可有本事了,什么事情都会,比我了不起多了,我只怕你嫌弃我,讨厌我,现在知道你不会因为此事嫌弃我,讨厌我,我就放心了。”
殷梨亭说完这话,又看向他今天早上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大树,道:“只是还是得挖一副棺材出来,日后我就睡在这副棺材里。”
东方不败道:“你都知道你不会梦游了,为什么还睡在这里?”
殷梨亭道:“万一我再在睡梦里对你做些什么,那可怎么办?你原谅我昨天晚上的无礼举动,是因为你待我好,把我当朋友,可是我却不能因为你不计较,就也把昨晚的事给忘了,日后我就睡在这里面,这样……即使我再做些什么,也不会打扰到你了,你放心,日后你仍能安安心心的睡在山洞里。”
东方不败笑容一僵,他这才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然之后他极力劝阻,并且屡次向殷梨亭言明自己绝不在意这些事,但殷梨亭这次的态度却十分的坚决。东方不败本来想趁着帮殷梨亭洗衣服的时候,要求他和自己一起去赴朱一一的约,但是这计划也泡汤了,因为殷梨亭根本没有洗衣服,他一整天都在忙着挖木头。
到了晚上,朱一一来找东方不败,发现东方不败正坐在山洞洞口,她招招手,笑道:“西门大哥,咱们走吧。”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道:“真是抱歉,现在去不了了。”
朱一一道:“为什么?”
东方不败道:“因为殷兄现在已经睡着了,并且因为他一整天都在挖木头,实在累坏了,现在睡得很沉,我实在不能丢下他自己逍遥快活去。”
这个理由朱一一倒能接受,她挺喜欢殷梨亭的,何况就算现在沉沉睡去的人不是殷梨亭,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也愿意留下来保护对方。她好奇道:“殷大哥为什么突然开始挖那么大的一段木头啊?难道他想要做一个浴桶?”
东方不败道:“不,他是在做一张床。”
朱一一愈发不能理解,道:“床?可是睡在垫着衣服的石头上和睡在木头上有什么区别?”
东方不败道:“有什么区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躺在石头上睡觉,睡多了果然会把自己变傻。”
朱一一听了这话,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做过傻事,然后她反应过来,这世上绝没有能造成这么大危害的石头,不然想要报仇的人不用做别的,想办法把敌人的床换成石头做的就好了。
朱一一笑道:“西门大哥,你吓唬我!”
东方不败喃喃道:“我吓唬你?不,我没有吓唬你,不然我这样绝顶聪明的人,今天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山谷中积雪越来越少,眼见积雪化作雪水,汇聚成溪,流向谷外,这天他们三人吃过午饭,正在收拾残局,忽听得远处隐隐有脚步之声自山谷入口传来。
这三人殷梨亭内功最高,最先听到,吃了一惊,随即欢喜道:“呀,有人进来了!一定是来找咱们的!”
朱一一听了,自是欢喜,东方不败却淡淡道:“是么。”声音听起来颇为闷闷不乐
殷梨亭道:“西门,怎么你不高兴吗?”
东方不败强打起精神,笑道:“不,怎么会,我高兴极了,咱们先回去收拾东西,然后等着那些人进来就是。”
其实东西没什么好收拾的,只不过把还能用的暗器和毒药收好,衣服破破烂烂,自不必带,还有些银两可用。
东方不败又去找游夫人的尸体,这几个月来,他们虽然没吃人肉,但是用游夫人、血刀老祖和“落花流水”四人的尸体做了不少次诱饵,引诱在天上盘桓的秃鹫飞下来吃肉,然后他们再从旁将贪嘴的秃鹫用石块打死,因此尸体面目全非,上面既有秃鹫咬过的痕迹,也有石头砸过的痕迹,好在天气寒冷,尸体竟没腐烂。
他将游夫人的尸体抱在怀中,走到殷梨亭面前,笑道:“你那副棺材不用了吧?”
殷梨亭道:“不用了。”
东方不败也不客气,点了点头,道:“那我就用了。”说完,便将游夫人的尸体扔进那副棺材里。
他们两人坐在山洞之中,左右无事,只听得山谷之外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还有铁锹之声,似在挖雪。
东方不败在这雪山之中与世隔绝的住了这么久,不知不觉间,竟已经将自己那成就一番雄图霸业的野心扔到了脑后,此刻他听到这些声音,他那些野心顿时也如那淙淙雪水一般,汇聚成小溪,轻轻地流回了他的心里。
他默默凝视着殷梨亭,见他脸上流露出激动和欢欣之色,丝毫不做掩饰,心道:“我若像他一样喜形于色,只怕早死了不知几百次了,他……他终究和我不是一路人,何况他还有个未婚妻,我若想要得到他,必得先杀死他的未婚妻,然后再想办法让他对他死去的未婚妻死了心。
前者好办,后者却难。他那么死心眼,认准一个人,就死心塌地的,我虽极喜欢他这点,可是他死心塌地的人不是我,这好处就成坏处了。何况杀人虽容易,可是一旦被人拿到把柄,善后只怕也是难事。
何况武当是名门正派,历来视我神教是邪魔外道,他就算真能忘记那个纪晓芙,真能爱上男人,并且爱上了我,他们武当又能接受我这个神教中人当他们的六侠的丈夫吗?而任教主知道我和武当弟子要好,只怕也不会高兴。”
他思来想去,一时愁肠百结,明知道忘掉这个人,只当这几个月是大梦一场,如今绮梦再美,也该醒来了,才是对的,可真要他放下,却也舍不得。
正踌躇间,山谷外面的人已经闯了进来,殷梨亭见打头的是自己的几个师兄,连忙迎了上去,宋远桥等人见到殷梨亭竟然没死,自是大喜,一时师兄弟们抱头大哭起来。
东方不败在旁边微微笑着,看了许久,觉得殷梨亭的师兄弟不愧是他的师兄弟,六人都如此能哭,又等了许久,见他们还在哭,终于不耐烦的走过去,笑道:“殷兄,你那位未婚妻纪姑娘呢?她来了没有?这几个月一直听你念叨她,小弟还真想见见这位未来的嫂子究竟生的什么模样。”
殷梨亭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脸红,宋远桥等人却全都变了脸色,莫声谷脾气最直,恨恨的道:“六哥,她对你不起,师父已经替你退了这门婚事了。”
殷梨亭这几个月也想过外面的人一定都以为自己死了,也许纪家会找师父提出取消自己和纪晓芙的婚约,帮她另择一佳婿,如果是那样,他也不会怨她。但是他从没想过取消婚约的原因竟会是纪晓芙对自己不起。
他顿时如遭雷劈,看着莫声谷,结结巴巴的道:“七弟,你这话是是什、什么意思?”
张松溪脸色沉痛道:“六弟,纪晓芙在五年前就和明教的杨逍有染,并且她的师姐丁敏君丁姑娘还作证,她曾经四年多前为杨逍生下了一个孩子。前两个月,峨眉派现任掌门独孤掌门被人告知,纪晓芙和杨逍在破庙里欢好,当时他来找师父,向师父道歉,并且替纪家取消这门婚约,我们还不信。
因为当时我们知道你被埋入这雪山后,都以为你死了,当时纪姑娘还和二哥一起从京城过来祭拜你,还说日后终身不嫁,要为你守寡一辈子。结果独孤掌门拿出了纪晓芙的佩剑,说是她当时被杨逍抱走,两人只顾亲热,竟忘拿走佩剑,我们这才信的。现在,江湖上的人不知怎么都知道了这件事,连灭绝师太从大牢里出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去追杀纪晓芙和杨逍。”
殷梨亭铁青着脸,大声道:“会不会是杨逍挟持的晓芙?她……她怎么会对我这般无情?她怎会这样做?我不信,我实在不信!”
宋远桥叹道:“这件事关系甚大,我们当然也不会任由旁人说什么,咱们就相信了,当时我们听说后,就照着丁师妹说的纪姑娘生产的地方去查,虽然已经是快五年前的事,终于还是找到了那个替纪姑娘接生的产婆,并且她说……她说……”说到最后,实在不忍心说下去。
莫声谷双目含泪,忍不住道:“六哥,她说那孩子是个女孩,姓杨,叫杨不悔。”
当的一声,殷梨亭手中长剑落在地上,他心中又羞又痛,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后来回过神来,看见师兄弟们关切的目光,反而更觉难堪,双手掩面,疾冲下了山谷。虽几兄弟在身后叫他,他却不答应,也不停下,急奔到山谷,突然失足摔了一跤,脸上被石块划了一个口子,流下好多血来,他却不知疼痛,又从地上跃起,转瞬间已经没了踪迹。
他跑了许久,等回过神时,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此刻身边无人,只有一片树林,他不由跪在地上,大哭起来。他哭了许久,终于流不出泪来,此刻他心口虽痛,但悲伤渐去,也渐渐自悲痛中清醒过来,手撑地面,正想起身,反而身体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可是他却没倒在地上,一只手撑住他的后背,将他扶稳,然后一双脚走到他面前,这双脚上穿的靴子又脏又破,但是他看见了却觉得格外亲近,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东方不败正站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透出关切之意。
“哭完了?”东方不败微笑着说。
殷梨亭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喝点水吧。”东方不败一面说着,一面递给他一个茶壶,茶壶温热,殷梨亭也口渴了,直接对着壶嘴将茶水喝尽,才想起来一事,问道:“这茶壶哪来的?”
东方不败道:“抢来的。”
殷梨亭怔了怔,道:“这不好。你是从哪里抢的,我去把它还回去。”
东方不败道:“我当时着急追你,早不记得从哪里抢回来的了。若是想要把它还回去,那就只能顺着脚印,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家茶铺了,”他伸出手,手掌干燥而温暖,“跟我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写了他们写了一章,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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