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爷拄着拐杖赶到姜家时,院子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正在闹分家。
姜大嫂冲着西屋的破窗户骂道,“从来都是儿子闹分家,没听过女儿分家产的,你姜文妮将来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凭什么分咱老姜家的地,动咱老姜家的房?!”
姜文妮是知道这个大嫂的,耍起泼辣骂起人来,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可她也不是吃素的,顶了回去,“大嫂,你这是欺负我爹死得早,没人给咱娘俩撑腰是么?爹在的时候,爹娘名下有田有地,还能住堂屋的房子,怎么爹才走了没几月,这地就让大哥占了,这屋就让嫂子你睡去了?”
姜大嫂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文妮,就你也配和你大哥比?就你娘也配和文武他娘比?你娘二嫁过来,爹走了,我们两口子好心地给你娘俩留了个屋,不用流落街头,你说我们哪里对不住你们,你还想闹分家,我告你门都没有!”
姜二爷见围观的邻居指指点点,姜大嫂骂的话又难听刺耳,当下用拐杖狠敲了几下地面,说道:“家丑不可外扬,你们一个个地闹够了没有,都给我回屋说去。”
自从姜大爷死后,姜家这一大家子人,就数这姜二爷辈分最高,说话管用。
他是知道大哥家的情况的。
大哥膝下两子一女,大儿子姜文武是头一个老婆生的,生性软弱,娶了个泼辣媳妇后就成了个妻管严,媳妇在的时候,他屁都不敢放一个。二儿子姜文韬和三女儿姜文妮是后来的老婆生的,姜文韬没能耐,又吃不了苦,嫌弃家里穷,早早地入赘到了支书家里,现在连孩子都不和他一个姓;只有这老来得女的姜文妮,比起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哥哥来,是要脾气有脾气,谁要是敢欺负到老姜家的头上来,她能把对家给掀个底朝天。
姜大嫂不肯回屋去,仗着嗓门大耍泼道,“二叔,别人没脸没皮的不要脸,我也豁出去了,不撕破她们娘俩一层皮,她们回头又得跟我闹个没完!”
姜二爷瞪一眼姜大嫂,又看一眼蹲在堂屋门槛上埋着头,屁都不放一个的姜文武,真他么地窝囊。
姜文妮出了屋门,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二叔,大学录取通知书到家了,我和秀丽都考上了省大,大嫂说什么都不让我上学,我才提了分家。”
五个月前意外穿进了九零年代,网红美食女主播文妮成了农家女姜文妮,凭着上辈子的文化功底,她出人意料地考入了省大,要是放在原主身上,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姜大嫂冷笑了一声,“文妮,不是做嫂子的说你,你在家里吃你哥的,穿你哥的,作为小姑子,回过头来还和你侄女抢着上大学,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是不是?“
姜文妮冷嘲地笑道:“大嫂,我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秀丽回家读书的时候,我在地里挑水淋菜,秀丽晚上累了喝鸡蛋汤时,我连个冷馍馍都啃不上,夜里全家人熄灯睡了觉,我才有时间挑灯看书,怎么同样考上了省大,你的女儿秀丽就可以上大学,我就不能上?“
听了这话,坐在炕上看着文妮的李春华,抹下一把心酸的泪水。
姜大嫂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话给撂明白了,“我闺女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就算砸锅卖铁我也得供她上这个学,别人我可管不着,自有她爹妈来管。文妮,家里的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供一个大学生上学,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同时供两个大学生,你要全家人喝西北风去?“
姜文妮回过头来,唤了一声,“二叔。“
姜二爷倒了倒烟斗里的灰,将烟斗插进嘴里吸了口旱烟道,“两个娃都考上了大学,没钱供咋办?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抓阄,抓中了就是命,抓不中也怨不得别人。”
姜大嫂一听这话不干了,“抓什么阄?!我就这一个闺女,就算卖了这老宅子我也得供她上这个学,她小姑子高三都读了三年了,村里像她这个年纪的谁没嫁出去啊,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舔着脸都要和侄女抢着上学。“
姜二爷从鼻孔里喷出一团白气,骂了姜大嫂,“我老姜家的男人死绝了吗,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婆娘在这里说三道四?!你闺女就是宝贝疙瘩,我大哥的女儿就是野草生的,由着你这么踩在地上!”
姜秀丽从东边的屋子里跑了出来,她急红了眼,喊了一声:“妈,我要上大学。”她望着姜大嫂,受着莫大的委屈,就差哭出声来了。
姜大嫂哪还坐得住,她从板凳上跳了起来,蛮横道:“甭管抓不抓阄,都是我女儿上这个学,甭管文妮抓不抓得中,我闺女上学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姜二爷气得拿烟斗的手一个劲地在抖,他指向门口,喊道:“老大,你过来说话。”
姜文武蹲在堂屋的门槛上,匆忙看一眼他二叔,再看一眼他媳妇,转身就躲回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