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出门,二娘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倚在墙上,这才发现,自己心跳如擂,汗湿衣衫。
她不由又懊悔起来。她性子之中,其实是有些强硬的,别人对她好,她便回报更多的好,别人若存了威逼她的心思,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平素龚美待她还算不错,事事将就,这性子便也没有爆发出来。谁知今日遇上赵德昌,竟成了硬碰硬。
其实这三大王也不算坏,二娘想,他毕竟是皇子之尊,当真发怒时,其实自己瞧着也害怕得很。本以为他被激怒之后,会对自己动手,谁知只是摔门而去,虽然动作粗暴,但勉强也算得君子。
这般一想,更加觉得方才不该这般顶撞,若是好生说一说,说不定……
二娘急忙摇头,性子好是一回事,但真要丢人了,却又是另一回事,再怎么好生说,他大约还是会恼自己的“不识时务”。
怪只怪自己出身不好,可那三大王的出身再好,她可也不稀罕!
可是……如今该如何是好?二娘本想趁着赵德昌不在,偷溜回房。但转念又想,这整个院子都是他的,能藏到哪里去?何况他方才让自己留下来做奴婢,说得又不清不楚,到底该如何做?
赵德昌气消得差不多,回去的时候,便见着二娘规规矩矩的立在廊下,垂着手,低着头,服服帖帖。
这是那些下女们十分标准的姿势,只有十分讲究的人家才有——普通人家即便是用个下女,也是签了活契,做上个五年十年。这般雇来的人,规矩便没有这许多。
二娘从何处学来这般标准的姿态?赵德昌心头不由闪过一抹疑惑。
然而也仅是疑惑罢了。毕竟他才对二娘发了脾气,现在也着实气恼,便没有这份心思关注此事。
回到榻上坐定,他才淡淡道,“怎么,二娘子还未离开?”
也算是他本事,这一句话,便将二娘方才压下去的怒气又勾了起来,脾气一犟,索性不开口了。
赵德昌抿了抿唇,他方才已然消气,再看到二娘对自己这般生疏拘束,心中越发不喜。但也知道,大约是自己方才太过唐突,便温言道,“我方才气头上的话,二姐不必当真。”
哪知二娘忽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不,二娘并未说笑,愿留在府中为奴婢。”
她心中气苦,却还要若无其事的将这话说出来。赵德昌要将她留下,这大约是已定下的事,自然反抗不得。可她也不愿不明不白,与人为妾。
二娘咬着唇,眸中满是坚定。她从蜀中一路来汴梁,不是为了这个!
赵德昌以为她在赌气,心里倒是有了两分好笑。但他也知道,女子天生便有些娇气,便任性些,他也只当是情趣,因此倒是没有十分生气。
想了想,便点头道,“既是你心里这般想,那便留在我房中伺候罢!”
二娘倏然睁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道,“奴……奴笨手笨脚,怕是伺候不好大王,还是做些粗活儿罢……”
她本是想用这种方法来逃避,若是留在赵德昌房中,又有什么不同?而况男主子房中的婢女,原就是……
“二姐,你瞧着我府里会缺使女么?粗使的活计,自然有别人去做,如今缺的,恰恰是伺候我的人呢!这府里只我一个主子,你怕是只能来伺候我了。”赵德昌闲闲道。
二娘便有些无措起来。她本拟签了活契,在府里做几年使女,时日长了,赵德昌大约也不会再惦记。如此她自然能够顺利离开,还能带走一大笔月银。
然而她能想到的,赵德昌如何想不到?自然不会这般容易放过她。
他也不让二娘再想,径直将张旻叫了进来,“元弼,二姐说是愿意留在府里做活,你带她下去签了契约罢。”
张旻有些惊奇。这件事,他仔细思量过许多次,预备等二娘在府里唱几日,见识了这人间富贵之后,再去与她提起,到时二娘自没有不应的。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此事竟被三郎自己说定了?
张旻总觉得其中必然有什么事,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只是三郎虽对他和善,却是主家,自然不能问起。
因此领了二娘出门的时候,忍不住打听道,“二娘子,怎的忽然要留下?”
二娘摇了摇头,咬着唇轻声道,“张大哥不必问了。”此事她是说不出口的,何况万一给人知晓,败坏了赵德昌的名声,只怕又要惹他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