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斯塔克有一瞬间看起来失望透了。
“哦,是的,是的,不因为暴力,因为爱,因为笑容,因为文明,因为书本因为艺术,艺术永恒!”
他在原地转了个圈,忍不住笑了几声,并且笑声越来越大,断断续续地说。
“但是这些能帮你们抵抗子弹吗?如果能的话,为什么你们不人手一本《圣经》救世济民?为什么不用爱感化那什么多元宇宙的侵略者?”
他猛然对古一法师重新举起掌心炮。
“来试试,如果我现在对你开炮,你是坚定你不动手的圣父理论,还是再给我一个小时的自由落体?”
发明家的眼睛里满是火光。
“你不会的。”
古一法师一动不动。
“我为什么不会?”托尼·斯塔克怒极反笑,“你们口口声声说会用力量保护地球,但是不保护那些无辜的人。而我,公认的脾气不好,暴躁易怒,任性妄为,青春期能持续到五十岁。你说我为什么不会一怒之下轰掉你的头?”
“因为你是托尼·斯塔克。”
古一睁着那双衰老如逝者、干净似婴儿的深邃眼睛,安静地注视怒火中烧的战士。
“......”
是的,他的确是,托尼·斯塔克不会这么做。
但男人执拗地抿紧嘴唇,就是不肯放下手臂。
“......托尼。”
许久未出声的海德拉走到陷入与自己的搏斗中的发明家身边,想要把手放在他平举的手臂上,被发明家避开了。
“别靠近我。”发明家声音压得很低:“我想骂人,但我不想骂你。”
“你可以骂我。”海德拉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发明家的头发,“因为我要说一些你可能不太能接受的话。”
“如果你要和她说一样的话,我绝对会骂你。”
“不,我并不赞同她的话,毕竟我也算得上是个任性鬼。”海德拉摇摇头,“但我要给你的,可能令你更无法接受。”
“我倒是很好奇,你会用什么让我更生气。”托尼的掌心炮放低了些,侧头看向海德拉。
“奇塔瑞人的入侵,是时间的定点。”
“......你说什么?”
海德拉放慢语速,一字一句说。
“我是说,地球必遭此难,这是时空的锚点,不可以被更改,也不可以被插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托尼·斯塔克的脸色变得极为糟糕。
海德拉深吸一口气。
“在我们的课本上,观测者是这么写的——”
纽约大战扭转了人类的现有体制和科学走向。这场战争让人类意识到自己并不孤独,让人类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并让人类意识到,他们需要英雄。
而这场给地球带来惨烈代价的外星战争,也会变成人类真正踏入宇宙的起点。
这是标志着人类踏入新征程的黑色里程碑。
“......就像黑死病对于欧洲?”
一边没有那么激动的格兰特·巴图克大概明白了。
“比那更重要——如果没有这次经历提前开启人类的宇宙之路,在未来银河系的权力划分中地球就可能毫无话语权可言,成为被哄抢的蛋糕。”海德拉摇摇头。
就像被侵略者践踏的美洲大陆,就像被黑船轰开国门的日本,就像摆在巴黎谈判桌上的古老王朝。
“并且,如果法师过度插足这场战争,改变了时间锚点,最好的结果是维护时间稳定的清道夫来收割掉整个纽约的人;最坏的结果,是整个地球的时间停止,重叠,直至互相抵消,人类乃至地球从时间中被抹除。”
“......只是救几个人?”托尼·斯塔克无法相信,“只是救几个人——”
“救谁?托尼?”海德拉问:“救谁?你让他们去判断,哪些人可以活下来,哪些人要去死吗?”
“......”
托尼·斯塔克沉默了。
“他们只是人类,他们没办法观测出每一个时空的发展,他们不敢保证自己的行动会不会给地球带来更大的动荡——如果他们救了一个人,那旁边的孩子呢?孩子的父亲呢?砸伤的少年呢?保护市民的警察呢?越救越多,越来越无法承受哪怕一个人的死亡,最终所有人都活下来,时间清道夫却出现了......”
海德拉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可怕的假设。
她并不喜欢说这种话。
但是作为真正的未来之人,作为守护时间线和空间点的警察,她对于时间锚点的认知无比清醒且残酷。
她做好了准备,等待着发明家即将到来的怒火或者拳头。但托尼·斯塔克并没有对她生气,也没有骂海德拉。
他只是看着她。
“告诉我,你没有骗我。”他对她说。
“告诉我,我没办法拯救他们。
“只要你这么告诉我,我就相信你。”
海德拉感受到了对于托尼·斯塔克而言无比宝贵的退让,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给这个明明疲惫痛苦、却怎么都不肯服输的普通人类一个紧紧的拥抱。
“你没办法拯救所有人,托尼。”
最后,这个凭着血肉之躯想要去做神明之事的男人垂下了头,也放下了手,掌心炮空转几下,慢慢熄灭。
“......那我相信你。”
闷闷的声音从海德拉肩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