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起来,程琅的烧已经退了,声音还哑着,低低地吐着气音。
桑迟抱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把洗衣机甩干的被套展开来,晒在阳台上。
他个子高,伸长手臂去够顶上的晾衣杆,长长的一道影子落到室内来,看起来像个巨人。
晾完被套又去晾床单。敞亮的阳台立时罩上了一片灰蒙蒙的影子。
程琅又走回卧室,把被子也抱了出来,冬天被子厚重,走了几步,被角悄没声息滑下来拖到了地上。
桑迟放下猫,踩着拖鞋走过去帮他把被子捞起来:“阳台该放不下了。”
“折一折,晚点翻个面。”程琅清清嗓子,勉强说:“杀杀菌。”
桑迟往他脖子处看了一眼:“你别说话了,都要失声了。”
程琅熟练地把被子驾到窗框上,手掌探下去拍了拍被面,阳光下浮起细小的微尘,偏头笑望她一眼:“我觉得这声音挺好听,多给你听两次。”
说完凑过来碰了碰她的唇:“你声音也好听,平时多跟我说话。”
桑迟抿着嘴笑:“哦。”
“嗯?”
“......我知道啦。”
程琅伸手揉揉她的长发。
两个人都没有厨艺,中午照旧出门觅食,走走逛逛一路,最后跑到学校小餐厅。
小餐厅开在校酒店二楼,重大活动时候特供到访团的,平时学生也可以刷卡消费。
今天周五,二楼的人还挺多,长队曲曲绕绕从餐厅里排到了门边,人生嘈杂。
桑迟站在队伍里仰头看菜单,程琅站在身后手臂挂在她肩膀上,看前边队伍动了,推着她往前挪一挪。
“想好吃什么了?”
“听周周说学二餐厅的大排面最好吃。”桑迟瞅一眼隔壁桌已经用餐的一对女生,往后靠了靠,小声说:“她们的盖浇饭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程琅偏头看了一眼:“唔,还行。”
队伍移动的速度很快,马上就要轮到了,桑迟还拿不定主意,推一推他:“你说吃什么?”
“随便,都行,你定。”
“......”好耳熟的一句话。
程琅看她一脸纠结,笑了声,翻出饭卡,在她眼前翻了几个面,用手掌盖住:“没硬币,用这个代替吧。校训是大排面,照片是盖浇饭,挑一个。”
桑迟想了想,说:“照片。”
手掌挪开,是程琅稍显青涩的证件照。
正好轮到他俩。
“一份卤肉盖浇饭,一份土耳其烤肉饭。”
饭菜都是现成的,食堂阿姨从桶里乘出两碗饭,各自浇上菜汁和孜然粉。
程琅一手端一个盘子,示意桑迟刷卡拿筷子,提步往后头的空位走。
桑迟攥着饭卡跟在后头,低头多看了两眼。
上面的人穿一件灰色短袖,头发短短的寸头,龇着一口大白牙冲镜头笑。
“这是你大一时候拍的吗?”
“唔?高三毕业之后拍的吧。”
“奥......有点帅。”
程琅放下盘子,伸手把饭卡抽回来塞进裤子口袋,虚了虚脸:“什么意思,我现在人老珠黄了?”
桑迟坐下来,摇摇头:“没,风韵犹存。”
程琅掐住她软软的腮肉摇了摇。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待会儿的去处。
忽然程琅目光扫见什么,挥了挥手:“钱院长!”
声音哑得只剩下气音了。
不知道是母子连心还是怎么个奇妙的声波传输,钱女士居然还能从这把沧桑到面目全非的嗓子里听出自家儿子的语气,一转头,还真是。旁边坐着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冲她笑。
钱女士心口一酥,有儿媳妇的感觉原来这么妙。早知道这样她早大一的时候就把小姑娘扯家里相亲去了。
胡乱想了一通,钱女士冷静下来,端着餐盘坐到他们对面:“今天有课?”
“没,出来晒晒太阳。”
钱女士皱眉,嫌弃地扫了一眼他:“你这破嗓子说什么话?”说完别过头,温温柔柔地问桑迟:“最近情绪怎么样?还稳定吗?”
桑迟瞅一眼程琅,粉饰太平:“都挺好的。”
“药有按时吃吧?”
程琅就看着桑迟乖巴巴地点头,脸一点都不红。
小骗子。
钱女士舒一口气:“药按时吃就好,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跟程琅讲,他消化能力特别好,什么破事都能给你掰开心了……”
把自家儿子这样那样推销了一番,这顿饭吃得甚是欢乐。
吃完饭出门的时候,桑迟进小卖部买水,钱女士拉着程琅闪到电梯通道旁,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你最近几天住在哪里的?”
“学校啊。“
钱女士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学校个鬼!你们公寓保安都跟我说了,你现在已经住在公寓里了?是不是?“
程琅抱着手,后退半步:“您知道了还问什么。“
钱女士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趁虚而入耍流氓,你还挺光荣的?”
“我们是正当男女关系。我搬进去方便照顾她,有什么问题?”
“借口还挺冠冕唐皇,我问你,桑迟做什么了需要你搬过去照顾?不搬过去你就照顾不了她了?”
程琅不可能告诉她桑迟情绪大起大落,自闭自残还胆子很大地在网上乱买处方药,索性闭嘴不说话了。
钱女士沉了脸:“程琅我告诉你,在女朋友的身份之外,桑迟首先是个病人。这段关系里她处在弱势,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同居这种事情,你觉得你有权利单方面替她做决定吗?”
程琅还是一声不吭。
最后,钱女士斩钉截铁道:“你给我回家里来住!每晚十点,不,九点之前就给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本来想结尾搞个事情,写了五六个版本发现搞事情真不是我强项……我们就朴实无华地走结尾好了,明天最后一章,说好的40颗彩虹糖多一颗都没有了。
大嘎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