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桑迟就睡在程琅的房间,小三花一进屋就乖乖躺到自己的窝里,一点都没有闹腾。
程琅的房间很大,墙壁刷得很白,贴了几张篮球明星的海报,角落里还随手放着一些竞赛奖杯。外面带一个落地窗,不过因为养猫的缘故,窗户严严实实给锁了起来。
桑迟趴在推窗前看了一会儿小区底下昏黄错落的灯光,不知不觉就十一点了。
她从衣柜里找了新的床单跟被子,慢吞吞地给换上,再把换下来的旧床单扔进了洗衣机里头。
钻进被窝的时候,她坐在床铺左侧,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
程琅逆着光从房间里头出来,气场低的有点可怕,一副“吵我者死”的样子,门把手上还挂着严祺他们恶搞出来的牌子。最后他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自己在门口地上将就了一晚上。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
桑迟嗅着被子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轻轻闭上眼。
……
……
小三花蜷在柔软的猫窝里头,甩了两下尾巴。猫科动物这个点正是活跃的时候,哪可能乖乖就睡了。
先闭着眼睛假寐,等床上没有动静了,整个房间就是它的天下了。
小奶猫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正要瞧一瞧床上的人,一睁眼,桑迟披头散发蹲在面前,白裙子黑头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睡不着。”
“喵!”
……
抗议无效,小三花被抱到了床上。
桑迟盘腿坐在床中央,一副要跟它把酒言欢推心置腹的模样。
酝酿了半天,什么都没说,把头埋进三花柔软的毛发里低低地嗷呜了一声。
两个小时前的场景还犹在眼前。
程琅抱着猫凑过来:“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灯光下,他整个人好似都在发光。
桑迟仿佛受到了光的蛊惑,鬼使神差点了头。
程琅笑着把猫咪凑到她脸上,猫的鼻子干燥沁凉,触感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说:“那以后就多多关照了,女朋友。”
……
桑迟捂着脸,小声说:“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猫:“喵。”
“他不会也跟人打赌吧?”
说完,桑迟自己又摇了摇头,他不会的。
那就是真的了。
程琅的女朋友。
桑迟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唇角上扬,耳廓一点点发热,心想:或许对方是程琅,她可以抱有一丝期待的。不要后悔,尝试一下。
不要后悔。
不要后悔。
不要后悔!
……
凌晨四点,桑迟恹恹地睁开眼:“我后悔了。”
“要不我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天知地知,只要我装得好,程琅一定以为那是一场梦。”
“花花,你要掩护我。”
猫:“喵??”
……
睁着眼等到天光大亮,桑迟起来洗漱,回学校找了趟辅导员。
辅导员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姓石。跟甩手掌柜的班主任不同,他直接对班级负责,平时比较关注班里学生的成绩,三不五时就喜欢找人来谈心谈理想谈未来,其中,桑迟出入办公室的频率就比较高。
他这回是真的动了气,也不聊人生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啪地一声扔在桌面上。
“这是你两个学期的出勤率跟绩点,你自己看看。”
桑迟坐在对面,伸手把册子拿过来,往后翻了几页。
她的名字被荧光笔重重地划了出来。
上学期的缺勤率有40%,因此补考三门课,这学期更甚,单这一个星期,她几乎翘掉了所有的课。
辅导员扶着眼镜,尽量心平气和地跟她说:“桑迟,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就跟老师说,老师一定想办法帮助你。你现在这样子的学习态度真的非常危险你知道吗?我记得入学的时候,你的高考成绩是班里前十名,这才多久,你的绩点几乎已经吊车尾了。”
桑迟垂着眼,安安静静听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辅导员皱了皱眉头,声音拔高了些:“你不要这样子消极抵抗,再这样拖班级的后腿,学校是有权利让你退学的知道吗?”
“老师,我想休学。”桑迟抬头,说道。
辅导员一愣,嘴唇开合了几次,情绪又收了回去:“这好好的,怎么要休学了?”
桑迟说:“我身体不好,这样的学习状态确实拖班级后腿了,我想还是休学比较好。”
“你的病我有听你母亲提起过,应该还没有严重到要休学的地步吧。一旦休学,你再回来可是会有很多麻烦的,而且对学校方面……”他斟酌了下用词,说,“总之,我的建议是你可以请假休息一段时间,换个环境自学试试看,休学真的没必要。”
桑迟一脸沉静,只说:“我已经决定了。”
辅导员就说不出话来了,生硬地说一句:“那你先从医院开个证明来。”
“好。”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桑迟透过半关的门听见其他老师围过去问:“石老师,你这个学生什么病啊?这要是休学一年,可影响你年尾评选了。”
辅导员吐出一口郁气,烦躁地说:“哪有什么病,都是这些年轻人闲的没事干想出来,矫情……”
桑迟没有再听下去,关上门离开了。
今天没有课,也不想回到公寓一个人发呆,桑迟抱着书在图书馆二楼角落占了位置。
坐下来对着统计书看了十分钟,精神怎么都集中不了,索性趴下来对着窗外满院的红枫叶发呆。
寒风萧瑟,零星的叶子挂在枝头蜷起瑟缩着,有几片受不了猛烈的风势,跳开枝头一头栽到地上,融入落叶堆里找不见了。
桑迟把头上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心想,这么冷的天,还能打球么?
男生真是神奇。
她迷迷糊糊地想了一通,又开始犯困了。
天边微弱的一道光亮透过厚重的层云虚虚晃晃照下来,落在她的眼皮上,微微的暖意。
头顶上的空调呼呼吹着暖风,帽子顶上的绒球被吹得轻轻晃了晃。
像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她成了枝头上的那片叶子,阳光和煦落在她身上,其他叶子窸窸窣窣晃动着身子,快乐地唱歌。
桑迟舒缓地在歌声里摇摆,树下学生抱着书从容走过,留下一串串爽朗的笑声。
忽然天边吹过来一阵大风,桑迟的茎叶被猛地吹离枝干,先被抛上晴朗晴空,而后一个打旋,直直往地上栽去。
她低呼一声,双腿往前一蹬,醒了过来。
“……”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