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架起小马扎坐在路边,临摹对街一户民宅门前的盆栽,仿似玛雅人头像似的石雕花盆顶绿叶繁枝,拥着整簇鹅黄色的小雏菊。圣保罗?德?旺斯无愧为一座艺术之城,细微乃至家家户户的门庭设计都别具匠心。我把新攒的画拿到伊凡娜的画廊陈列,伊凡娜把我拉到一旁,从抽屉里取出几张刚画好的图纸,问我的意见,同时通知我房租月底到期,而她不打算续租。我还在流连古城的悠缓情调,她却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中去。
我望着她,左手不自觉握在右手肘上,她和我不同,我们同样拿着画笔,她用右手画图,我却只能用左手。我摆摆手,未置可否,只从画夹末页取出未完成的设计图交给她,“图纸背面有几个布样,你帮我找来。”
“你决定回去观礼了?”伊凡娜诧笑。
我背着画夹往门外走,回头笑她,指了指她手中的图纸,“那就要看我能不能用一只手按时完成这件婚纱。”
“你妈妈一定会很高兴。”她雀跃不已,我却及时提醒她,“恐怕我那两位姐姐会不高兴。”
从画廊出来,一缕刺眼的阳光直射到我面前,我拢手遮在眼眉,远远看见弦歌独自一人沿着缓坡向我走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石雕花瓶。她刚到城中PorteRoyale附近散步回来,PorteRoyale到PorteSud一带有16到18世纪遗留下的石墙面,游人时不时可以在在蜿蜒曲折的石径中发现令人惊喜的小广场、古喷泉,甚至是古城居民精心装饰的窗台。
她把相机递给我看,我则奇怪她怎么会孤单一人。她笑着答我,有人信誓旦旦曰要亲自下厨做一桌法国大餐,现下特地支开她,一个人跑去买食材去了。我顺着她的话随口问那人的厨艺如何,她大笑着连连摇手,抚眉苦笑,“很糟。”
我顿时想起他在梧桐树下肆意的笑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一个穿着HenryPoole的男人挽袖下厨是怎样的情景。伊凡娜说他们不像情侣,我却想不出若不是情侣,他又怎会用那种纵容的眼神望着她,瞳底表达的意思就像不管她闯了什么祸,他都会二话不说的替她包揽残局。“也不尽然,至少他的咖啡煮得不错。”我补充。
弦歌讶异的转视我,我笑着把那天早上的“咖啡和牛奶”的事告诉她。她沉默片刻,颔首淡淡一笑,晴阳光粒掠过她根根分明的睫毛拂照在下眼睑上,勾勒出她弯弯眼梢。“他总是这样,不声不响的为你做好一切,偏偏不吱声,愣是要等你自己发现。”
我扬扬眉,“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我以为他会把什么都放在脸上。”
弦歌侧望我,耸耸肩,“可不是,我认识他二十几年,也一度被他骗了。”她主动提及他们之间的过往,言辞很简单,只是在叙述时掐入两颊的梨涡久久不退,不知道她自己是否意识到,有一个人始终能牵动她的一颦一笑。“你呢?”末了,她突然问我。
“我?”我登时愣住,好半天才缓过神,摇摇头,艰难的否认,“没有,我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人。”我下意识的把右手伸入口袋,无所谓的跟上她的脚步,慢慢沿石阶下行。
她瞥向我,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抿笑道:“你比用右手作画的人拥有更多的天赋,右手不便并不会阻碍你成功。相反,你因为这种想法缚手缚脚,日后反而会发现自己会失去更多东西。”她眨眨眼,忽而冒出一句中文,“中国人有一句话,叫‘作茧自缚’,或者说‘画地为牢’,你懂吧?”
“这是你的心得?”
“嗯,我的心得。”她出乎意料的坦率,“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失去我的前男友。”
我更惊讶,瞪直双眼望着她,“前男友?你……现在还想着他?那他……?”我指了指我们所住街区的方向,示意第二个“他”指的是岑缓羽。
“呵呵,怎么可能?”她失笑,连连摆手,“错过的那一站,即使回头,也不再是当初你想看的风景。我知道现在对我而言,什么人更重要。”她自觉多言,脚下步伐加快几步,自言自语,“我怎么会对你说这些……”
“可能是因为,我有点像以前的你。”我呵呵笑道。
她若有所思的猛回头看了我一眼,郑重其事的点头,“嗯,可能是。”
“现在是你点醒我,那以前是谁点醒你?”
她愣了愣,思忖片刻,仰首笑望我,答:“……我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番外是年初写的,自从这篇文完结后,一直懒懒散散的,写得很慢,这是第三稿,前两稿写了什么我已经忘了……因为全删了。
这篇文对我而言有特殊的意义,从写文开始,到这篇文完结,我生活中的某些事变了样,而文中曾留有某些值得我回忆的琐碎事,可再也回不去了。
不由羡慕弦歌,没有秦筝,她依然有岑缓羽常伴左右。
不管你喜欢秦筝还是岑缓羽,我只记得那句话:“爱的最高境界是经得起平淡的流年。幸福,就是找一个温暖的人过一辈子。”
弦歌和缓羽,就是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恰巧,这个人还爱着你,看到了你的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爱情,不外乎如是。
最后说一句,《秦筝缓弦歌》已经由中国妇女出版社出版,卓越当当和晋江书城都有卖,我对出版稿的结局部分做了大修改,不像网络版这么简单,但故事最终走向不变。全文也有不少修改增减,交稿时24万字,被编辑删了不少……囧,怪心疼的,但也很体谅编辑的辛苦。
唐小绾同学的运气总是很好,总能遇上很好很负责的编辑。在此特别感谢责编苏苏,没有她的青睐和努力,就没有这本书的出版。鞠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