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后,陈宝儿一出门,居然有种重见天日的恍惚感。他有心在小?院中散散步,可刚一迈步子,就?感觉到?一阵头重脚轻,腰腿发颤的虚软。他心里感觉十分微妙,虽然从前自己?也?并不?长与健力,可如同今日这般“弱柳扶风”,着实令人羞愧不?安。想到?这里,不?由联想起这几日萧妍在一道的经?历,怀疑对方?是否也?如同自己?这般呢?
可看她出门时步履轻快,仿佛与自己?大不?相同,陈宝儿暗自感慨:乾元什么的,果然是太可怕了。
陈宝儿拖着因为酸疼而显得有些沉重的身体,勉强在院中绕了几圈,正准备打道回府,却看见面色苍白,唇色隐隐发青的薛采。
他们本不?相熟,陈宝儿只是朝他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转身离开。
“陈……公子,请留步。”
陈宝儿闻言停下脚步,回头仔细看了看对方?,只觉得薛采嗓音嘶哑,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看样子虚弱的程度远胜于自己?。
原来薛采体内的摧心蛊虽被杀死,却仍旧难以取出,瞬间爆发出来的毒性差点要了他的性命。而后的三日萧妍不?见踪影,薛采便被顺势安置在偏室中由沈璎看顾,每日服用姚圣手配置的解毒散调理?修养,足足卧榻了三日方?才有些许起色,直至今日才勉强下得来床。
“你的脸色,怎么这般差?”
薛采闻言,不?由也?多看了对方?一眼,发现?陈宝儿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似乎身有不?便的模样,可脸上气色却十分水润,眸光一转便是一道盈盈横波。
薛采出身暗香,见多识广,一看对方?模样就?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低下头,眸光一暗,幽微之间竟是横过一道肃杀之气。可待他再?次抬起头时,那道锋锐戾气犹如浮光掠影般消失不?见。
只见他脸上挂着浅笑?,虽是哑着嗓子,语气却是无限轻缓温柔:“不?过是余毒未清,累及公子多问。”说?完,他又止不?住掩唇咳嗽起来。初时隐忍,可一旦发动却又难止得很,一眨眼竟是联动全身,不?过是三言两语的功夫,竟是气息都?断断难续,仿佛已病入膏肓之人。
“可需要我替叫人?”陈宝儿为人柔善,难免有悯弱之心,没想到?与之再?见,对方?竟变成了这幅模样,心中难免有些动容。
薛采摇了摇头,强忍着咽下一口?气,止住了咳嗽,轻声道:“无妨,只是我现?在气力不?足,劳请公子送我回屋,可否?”
陈宝儿隐约感觉到?萧妍不?喜自己?与薛采多有接触,可眼下见对方?强忍的模样,原本苍白的面色被憋出一丝病态的潮红,他心中不?忍,于是点了点头。
薛采暗香出身,却是个中庸,陈宝儿有心避嫌,只是伸着胳膊隔着衣料搀住了对方?的胳膊。
两人刚迈进房门,陈宝儿便打算转身离开。却不?想情势急转,片刻前还有气无力的薛采忽然伸手按住了陈宝儿轻轻搭在他臂上的手掌。
陈宝儿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根本避之不?及。
“公子这是何意?”陈宝儿脸上闪过诧异,出口?之言尚算平静,可语气中愤愤之气难掩。
对方?站定在门口?,也?不?往里去,借由门扉的遮掩,两人行动隐约模糊,难以分辨。
“阿杰,你忘了我!”薛采转眼望向他,眼中满是沉痛,一开口?更是情绪波涛起伏。
听闻对方?口?中这陌生的名字,陈宝儿眼中露出恍然,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仿佛有种恍如隔世的宿命感。
见对方?失神,薛采运用内力,再?开口?竟是用上了摄魂魔音。
“你本名令狐杰,是通明教主与圣女唯一的子嗣,而我与你自幼相伴,情同手足,这些你断然不?会忘记的,是么……”
魔音入耳,陈宝儿的身体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他有些茫然的看向薛采,瞳仁漆黑如玉,恰如两汪深潭。
“你说?什么?”他语意疑问,却听着平静,仿佛并不?怎么吃惊。
薛采见他神情惶惑,却一副懵懂不?知其?然的模样,继续开口?道:“自你诞生,便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灵墟之体。长成之后若与人相互传功修习内力,双方?进境都?可一日千里,你父母对你十分看重,爱如珍宝,片刻不?敢远离其?身。只是没想到?……”他欲言又止,旋即话锋一转,“你父亲与萧妍有灭亲之仇,我观其?功体有损,只怕因你体制殊异对你另有所图,未必是真心……”
闻得此言,陈宝儿眼皮微微一颤,眸光一闪似是有所意动。薛采见此情状,趁热打铁的加上一句:“你母亲于我有活命之恩,正是无以为报,你若是将来发现?萧妍待你有亏,自当随时来云川寻我。”
说?道这里,他松开手,同时将摄魂魔音解除,陈宝儿如梦初醒般深吸一口?长气,盯着他仔细瞧了一眼。
“我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本该说?与你听,这些话你权且留在心中,自当留意。”
陈宝儿双眸低垂,缄默不?语,神色间似有彷徨,驻足静立了少许便转身而去。
又过了六日,期间萧妍曾两度耗费真气帮助薛采化开摧心蛊的余毒,带到?同盟会在烟雨楼拉开帷幕之时,薛采的身体大致恢复,运功行气也?毫无异常之处。
江氏父子召集的同盟大会,最初标榜的牵头答谢萧妍前段日子在长风镖局鸿门宴上的所为。没想到?到?了时日,众家江湖豪杰云集,主位上的人却并非烟雨楼主,而是纶巾青袍外披皂缘氅衣的江衍。只见他气度雍容,双手平放,指节犹如玉竹,眉宇间却透出沉郁之色,仿佛因什么痛心遗憾之事郁结于心。
江旭与他手下弟子将众人鱼贯引入内堂,待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端坐堂上的江衍终于起身朝在场众人打起招呼。
“在下乃是烟雨楼护法长□□衍,诸君远道而来,多有怠慢、有失远迎。”
在场之人虽未必人人认识近些年深居简出的萧楼主,但对方?是男是女自然心知肚明。一见江衍带为出面,心中顿觉不?太舒爽,无论他人看上去何等的气度雍容、德高望重,可在这个关头上主人不?肯亲自出面见礼,必然是大大的怠慢。
众人窃窃私语,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久经?大场面的江护法半分。他朝着江旭遥遥一看,对方?顷刻间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