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一暑气正盛,却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
萧楼主轻装简行,带着亲随前往临安,留下沈忠、沈璎叔侄操练别院弟子。自从三年前萧妍自绿水江边遭人暗算,近些年常在广陵别院修养,鲜少回到临安,坐镇烟雨楼的实际上是右护法江衍。
两地相隔不算远,骑马走管道急切些不过是三日的路程。一路上萧妍多是与他并辔而行,心里总是担心对方身体吃不消一路颠簸,生怕他面皮薄人有老实隐忍,不肯抱怨诉苦,故而有意放慢了脚程。
实际上陈宝儿近两月在别院中吃饱喝足,又每日坚持习武,身体总算长进了不少,面色虽然染了些许行路上的尘沙,倒是不见明显的疲累之态。
之前萧妍说要亲自指导他一点入门防身的武艺,后来果真不曾半途而废。不得不说萧妍是个武学上极有悟性的天才,自幼勤学二十载,哪怕集不得大成,也当得起一句融会贯通活学活用。当日她初次见陈宝儿打了一套拳法,就知晓问题所在,看出陈宝儿的招数套路迟滞而生硬,却并非是他自身不够灵巧,而是由于气力不足,偏偏固执着一板一眼想要招招全力到位。招式用老,气力难继,便没有了转圜的余力。
萧妍为此琢磨了两日,特意为他寻来一套灵巧的步法,又传授了一些四两拨千斤的灵活招数,用来配合短剑。兵刃灵活小巧,虽然看着多了一分凶险,实际上却能出其不意。更何况陈宝儿练武多半也就是强身而已,真正有了危难哪里需要坤泽出场呢。
此时陈宝儿腰佩短剑骑在马上,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鬓边和额角留下一些细绒绒的碎发随风而动,看上去飒爽中带着英气,又有几分清新可爱。
萧楼主自不必说,举手投足尽显干脆利落,策马扬鞭的姿态十分潇洒。只是那一双眼睛总是时不时扫向一侧,不去看路偏偏要去留意一旁的亲随侍从,着实是有些奇怪。
“楼主……”这一段路不大好走,马匹有些吃力,人也在马背上震的难受。陈宝儿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心里越发不自在。
萧妍:“下来吧,将马牵上。”
这一路上磨磨蹭蹭,陈宝儿不明白萧妍为何要如此墨迹,仿佛这一路上去的不是“本家”而是什么龙潭虎穴。
他听从对方的吩咐从马上下来,牵起自己的马又接过萧妍的缰绳。
江南繁华热闹,临安广陵更是如此。两地之间的道路修整的平阔,唯有独此一处进了山,显得十分偏僻。
陈宝儿盯着盘山而上的栈道,有口无心的说了一句:“楼主,这路看起来不大好走,恐怕天黑前过不了了。”
萧妍身形一顿,回过头定定的瞧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奇怪:“这马通人性,你不必牵着它们自己会跟上。入山以后你跟我近些,若是……”萧妍面露迟疑,抿了抿嘴唇,犹豫着添了一句,“若是遇上什么意外,你便往林子里钻,往回跑便是。”
陈宝儿不明白对方指的意外是什么,心想莫非这光天化日山猛兽还敢无端跑上栈道袭击行人不成。他农人出身,背山靠水而生,父亲早年也能进山打些野味,自然知晓有人常来常往的地方鲜少会有猛兽出没,因而并没有将萧妍的话放在心上。所以当两人陷入蒙面劲装,手持利器的杀手围攻的时候,陈宝儿整个人都是懵的。
有生以来,陈宝儿何曾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近在眼前的刀光剑影,几乎要晃瞎了他的眼。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觉得萧妍将他人往身后一拦。一人两马,将陈宝儿围在了中央。
来人数量上不怎么压倒,明面上也就三个。萧妍占着地利,一人一剑仿若万夫莫开,长剑铮然,不肖花哨的剑招便能克敌制胜。她身后的陈宝儿吓得瑟瑟发抖,却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生怕扰乱了萧妍的思绪。他步步后退,一手紧紧扣住马的缰绳,不让它受惊,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按上了腰间的短剑。
他想起入山之前萧妍欲言又止的神态,口中似是而非的叮嘱。陈宝儿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似有预示,此时的深入险境极可能是萧妍有意引蛇出洞。
刺客目标明确,似乎早就看出陈宝儿是个软柿子,居然很有武德的无人面向他,只管全力合击萧妍一人。萧妍被三名刺客合力围剿,原本还游刃有余,突然间却被敌方手中扬起的一阵白烟呛了几口,瞬间肩膀抖动仿佛失了力气,转眼竟然有了不敌之相,逐渐被逼往一侧丛林的方向。
陈宝儿心中暗忖,自己是不是该逃呢?
然而不等他作出行动,矮树从中突然蹿出一人,那人一身墨绿棕黄好似要与周围景象融为一体,他动作快如闪电,如灵蛇出洞,掌中一点寒芒一闪而过,猝不及防之间杀招逼近。
此时萧妍正对三人合力的攻势,背对着一记狠决杀招。陈宝儿不知道如何作想,头脑一热竟然握着手中短剑想要去替萧妍挡上一挡。
萧妍教他的功夫灵巧而绝妙,可毕竟时日尚短,他身上又没有半分内力,哪里抵的住训练有素的杀手一记绝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