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惯偷们不?会想到,他们只是在?外乡人身上摸了一块表,会惊动多?少人。
这条巷子是他们的老地盘了,在?这一片区域里,没有人能够追得上他们。更?何况他们专挑外国人下手,黑天半夜,人生地不?熟,也不?会有人来追。
但今天,丢了表的男人强追不?舍,有好几次都差一点抓到他们当中负责断后的人。
领头的小混混险些被逼到拿出□□,但小偷毕竟不?是亡命之徒,他们犯不?上因为一块表惹上警察,况且对象还是外国人,最后也只是利用地形将追他们的人甩掉作罢。
叶茯苓失去了目标,才开始考虑她现在?置身何处。
她喘着粗气停下脚步,周围连一点亮光都没有。泰国的平民?区又脏又乱,地形也复杂,叶茯苓这才想起害怕来。
她扶着墙壁,被冷风一吹,克制不?住牙齿上下磕碰。自诩最为稳健的人,参加颁奖典礼都要?带两套礼服,此时在?异国他乡为了别人的一块表,将自己置身险地。
她拿出手机,发现纪司南一直在?给她打电话。按下接听键,那边不?等她说话:“给我发定位,原地等我,我马上就到。”
叶茯苓站在?月光下,不?知道身边哪个草丛中有不?知名的虫子乱叫。她支起耳朵,听到又向她走来的脚步,都会更?加紧张。
她找了棵大树,将后背紧贴在?树干上,攥着手机,手指随时能按下紧急通话号码。
树能给她微弱的安全感。
叶茯苓垂着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她的莽撞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叶茯苓问自己,如果换成除陆陆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她会这么做吗?答案是不?会。
她会时刻记着别人在?意的东西,如果这东西丢了,也会竭尽所能去想办法解决问题,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警笛声由远到近,四?辆警车先后停在?叶茯苓附近。
远光灯打过来,那刺眼的白光让她觉得好像在?直视太阳。
远光灯和?纪司南直白的心意异曲同工,都耀眼、干脆到让她根本睁不?开眼。
纪司南从最前头的警车后座钻了出来,走到她面?前。他的眼里盛满了红血丝与?怪罪,但什么都没说,将她塞到警车里。
即便如此,他还是用手遮住了车门沿,避免她磕到头。
叶茯苓这才知道纪司南也会说些泰语,他和?开车的警察交流着,那个警察用对讲机和?其他车再交流一番,然后调转车头,送他们回酒店。
“我能画他们的脸!”叶茯苓手脚冰凉,还不?忘了最重要?的事。美?妆博主擅长画眉毛、眼影,也会画人物?形象。
纪司南扯了一下嘴角,并没有对她做出回应。
叶茯苓以为他在?为了手表的事懊恼,安慰道:“会找回来的,我们可以多?待几天等。”
警车里有种?难闻的汽油味,还有残留的烟味。
纪司南掩上口?鼻,看不?清表情:“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叶茯苓怔了怔:“哦,确实,以后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纪司南听出她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他本想质问她为什么要?冲上去,知不?知道这里是国外很危险,但又想,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所有的话见到她平安的时候都像初春的雪,飞快地自消自融了。
回到酒店,叶茯苓坐在?套房里间最角落的沙发上,纪司南找酒店的服务人员要?了一条小毛毯,把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的叶茯苓裹起来。
自从二人互换以来,纪司南大多?数时间都在?笨拙适应身体、错误照顾陆陆的倒霉憨憨直男,叶茯苓有时候都忘记了纪司南还是那个一手创立星辰,让星辰在?众多?娱乐公司中拼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业绩龙头的人。
他披着外套,坐在?门口?的高脚凳子上。论坛主办方的人和?泰国警方的人陆续前来,他清晰表达出自己的要?求和?条件,没有丝毫急躁。
这次泰国之行王哲都没跟来,只有他们两个人,但纪司南还是坐得那样稳,就好像身后有千军万马。
叶茯苓听不?懂纪司南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他在?和?人讲道理。她看着他,突然为什么她讨厌祝子晋却不?讨厌纪司南。若是祝子晋遇到这种?情况,定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施以威压、大动干戈。
仔细想来,纪司南的傲慢建立在?他不?了解的基础上,而不?是她在?钱老先生的宴会上见到过的其他权贵一样,明知故傲、自觉优越。
她从前觉得他万事只讲道理的性格特别直男,现在?多?少有些理解,并觉得他能做到如此,在?他的阶级和?圈子中尤为可贵。
没过半个小时,有一个穿着花衬衫,梳着油光背头的驼背男人走进来,他耳边还夹着一根烟,对着警长点头哈腰,甚是尊敬。
“表在?这。”驼背的泰国男人似是这边的小头目,他不?敢多?说话,伸手就要?从怀中拿出表来还给纪司南。
纪司南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先是表示表既然还了回来可以不?追究,又想到了什么:“等一下,不?着急还给我,你们先拿几张纸给我。”
纪司南回头看了一眼叶茯苓,换回中文:“画一下你记得的人,我让他们去找。”
叶茯苓见需要?她,忙接过纸笔,认认真?真?画了几个草图。她画得很快,把图递给纪司南:“真?的有用吗?”
“当然,多?亏你追上去了。不?然他管辖的地方那么多?人,一时间找人也很麻烦。”纪司南很少说谎,他也不?喜欢说谎。他一旦说谎小手指就会发抖,故在?切换回普通话前,他就把手背到了身后。
纪司南拿起叶茯苓的图,示意花衬衫到外间。
“半个小时以后再给我送表吧。”他说道。
花衬衫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纪司南则欣赏了一下叶茯苓的画,眼神温柔将画折叠好,收到自己的口?袋中,好好珍藏起来。
等他回到屋里,叶茯苓忙问道:“怎么样?有用吗?”
“有的,他说他见过。应该过不?了多?久,表就会被找回来了。”纪司南小手指颤动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但叶茯苓还是很担心,直到又半个小时以后,花衬衫再次出现,把那块被摸走的表恭恭敬敬还了回来。纪司南把外人都送走,锁好房门,叶茯苓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纪司南却将表向她的方向轻抛了过去。
“哎!”叶茯苓看着银色的表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慌慌张张伸出手来接,等接到了手里,感觉到金属表带的凉意,又觉得自己不?该拿:“你还是自己收着。”
“明天换回来以后再给我吧。”纪司南摇晃着手臂:“这手腕可戴不?住男表。”
“对啊,明天我们还要?去老城区那边找镶婆祖......”叶茯苓看着手表上显示的日期。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叶茯苓好奇问道。
“明天是水灯节。水灯节是泰国七大奇迹之一,仅次于泼水节的第二大节日,也是泰国的情人节。”
叶茯苓按表扣的手顿了一下。她想,在?泰国的情人节这天把所有的事情画上一个句号,也大概是命中注定吧。
......
从清迈找一座寺庙,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四?平方公里大的清迈古城,有上百座大大小小的寺庙。清迈号称十步一寺,百步一庙,穿梭在?林荫小路之间,抬头就能看到某个庙宇的屋檐勾角,也能看到古朴典雅的风铃雕栋。
古城区似乎就是檀香味的。僧人和?信徒构成了清迈,也成就了清迈。
纪司南带着叶茯苓左拐右拐,绕过了泰国最有名气之一的契迪龙庙,再走几百米,就看到了镶婆祖和?他说的静修的地方。这庙并没有名字,门口?坐着两只表情凶神恶煞的龙,庙墙里有七八座金顶白塔。
庙风格有些特别,缺了一些圣洁感,密集反复的黑色花纹让人有些晕眩。
叶茯苓有密集恐惧症,她低着头跟着纪司南走,心里对镶婆祖的存在?是很怀疑的。她是无神论主义者,从不?信鬼神,起初听纪司南说这些的时候,甚至还觉得他被摆了一道,但再一想,二人都已经身体互换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纪司南突然停了下来,叶茯苓差些撞到了他的后背。
她向前看,闻到檀香味更?浓郁了。巨大的三脚香炉后,走出来一位赤着脚、穿着僧袍,狐狸细眼的僧人。这男人的眼睛就是弯弯一道,如果不?仔细看,就会让人觉得他一直保持着诡异的笑容。
“纪先生,叶小姐。”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开了路。
叶茯苓跟着纪司南走,刚走到门槛前,突然头皮发麻。她回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还是同一个表情,她也分不?清男人到底是不?是在?笑。
她才想起,那个僧人对着纪司南喊的是纪先生,对她喊的是叶小姐。
他怎么可能知道身体里真?正的灵魂?
可转念一想,也许是纪司南和?这边交流的时候已经说明了情况,叶茯苓思?虑太多?,不?小心被檀香味呛了鼻子,狠狠咳嗽了两声。
“要?不?要?纸?”纪司南抽出两张纸递给她。
“你处理吧,我先进。”纪司南让她在?外面?等候,抬脚踏入了庙内。
纪司南不?认得庙里供奉的佛像,他越过大殿,走到偏殿内,时隔很久,终于再次看到了镶婆祖。镶婆祖还是从前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朵千层莲,满脸皱纹,看起来很是慈祥。
镶婆祖对他点了点头。
狐狸眼睛的僧人从纪司南身后走了出来:“我来翻译。她说,你还是没能避开水和?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