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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三章合一(2 / 2)


帝后二人同时转头,果然是安素仙身边那个铁憨憨大宫女绣竹。记吃不记打的绣竹姑娘完全不记得一个多月前差点在坤和宫被吓尿,仗着贵妃有孕尊贵无比,自以为隐晦实则十分挑衅的瞟了身边青艾一眼——适才就是这皇后身边的狗腿子想要拦着她,没想到被她突破防线,到底还是看到陛下当面了。

敬砚姝倒是挺高兴她出现的——至少不用考虑怎么不伤渣男面子的拒绝渣男的调丨戏。好容易憋住一腔欣喜,勉强调动脸上肌肉挤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推一把冷枭言道:“陛下听到了?贵妃喊您呐。”

冷枭言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眼神冰冷的扫一眼绣竹,语气淡漠道:“吐了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可是……可是我们贵主特别难受,连国夫人安慰都没用,唯有陛下龙气才能护着吧。”绣竹姑娘转着眼睛胡说八道,冷枭言却听出了其中关键:“所以你家国夫人也纵着你来找朕?”

仿佛终于感受到危机,绣竹姑娘点头点到一般才迟疑着摇头:“国夫人忙着照顾我们贵主,大约是没听到贵主让奴婢来请您的吧……”

皇帝陛下的脸色越来越沉,绣竹被他气势压的喘不过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若是没有周妈妈先前几句话,冷枭言不会疑心到国夫人的“私心内外”上。可有了周妈妈的肺腑之言,赵氏先前都那么明事理,为何现在突然就放纵贵妃骄纵起来?

还不是因为他是“女婿”,而那才是亲生的,赵氏对他再真心,总敌不过对自己亲闺女。尤其是安贵妃有孕,她可不盼着陛下冷落正妻,一心一意的捧着安素仙么?

是远近亲疏人之常情,他能想得通,心里却越发难过。忽就明白了敬砚姝为什么突然发脾气——这样真心真意把自己当做一家人,尽心尽力为她们打算,却突然发现被人隔了一层的真相落差,就算他一个心智坚毅的男人都受不了,凭什么要那个被他捧着敬着呵护着的姑娘毫无芥蒂的去承受?

敬砚姝拉一拉他的手,默默的摇了摇头。看他情绪渐渐平复,才低声劝道:“你还是去一趟吧,贵妃就是小孩子脾气,你嘱咐国夫人好生哄着些。”

冷枭言深呼吸,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安抚的拍拍她的胳膊:“你放心,我再大的脾气也不会拿我的孩子开玩笑。”

只是抓在手里的那叠单子,却被他单独交给周平,让周平放到乾元宫他的书桌上。他本还打算给两边说和,现在想来倒不如让皇后远着那边。毕竟敬砚姝责任心强又为他着想,真有什么争执,一定是她为了子嗣计,压着性子委曲求全被欺负。

皇帝陛下脸色不虞的出了坤和宫,转头就往明纯宫照看贵妃了,没过多久,便是许多下人管事前来报道,又开了库房抬出各色摆件金银布帛,显然是对贵妃极尽宠爱——当然,后宫妃妾们更愿意相信是陛下仍是看不上贵妃的,只对贵妃肚子里那个孩子看重罢了。

有敬砚姝在暗中推波助澜,不过半日功夫,后宫中便流传起皇后不敬国夫人与陛下闹翻的说法。赵氏与安素仙自然也有耳闻,安贵妃捂着肚子说不出的洋洋得意,一边抿着燕窝粥一边道:“我早就看不惯皇后那个虚伪模样了。这下可好,装不下去被表哥揭穿了吧?”

唯有赵氏仍有些不安,招过那串话的小丫头来细问:“陛下真与皇后闹起来了?”

小丫头说的似模似样:“奴婢有个结义金兰的姐妹正好在坤和宫内殿当差,她亲眼看到的呢,皇后都被陛下说哭了。”

“可是……不至于吧。”赵氏还是不解:“陛下与皇后一直伉俪情深的,怎么就能吵起来?”

“当然是因为皇后善妒啊!”小丫头大力点头:“您是陛下的亲人长辈,贵主怀了陛下的子嗣,皇后娘娘若是贤淑大度,就该好好照顾贵主,怎么可以与您呛起来,还对贵主不管不顾呢?”

这话说的实在太有理有据了,赵氏听不得不信。且她更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希望女子乖巧听话的。皇后在陛下面前在自在太骄傲,全然没有做到以夫为天,冷枭言爱她是真,可心里肯定有不满也是真。

或许陛下也是希望趁机拗一拗皇后的脾气吧。赵氏自觉找到了帝后二人“冷战”的缘由,在冷枭言又一次被“贵妃不适”的借口叫到明纯宫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劝了几句。

却不料她才说了个开头,冷枭言心中怒火就砰地一声被点着了。

什么叫“人前教子枕边教妻”?什么叫“皇后虽有错,可也别伤了夫妻和气”?一句句话说的像是劝和,却恨不得把莫须有的罪名都扣在皇后头上。想到书案上那一叠册子,敬砚姝每日几趟的派人提点他交代贵妃的注意事项,皇帝陛下就止不住的心冷——他的砚儿贵为皇后国母,难道连发个脾气的权利都没有?日常得看一个妾室的脸色行事?

说什么子嗣重要,敬砚姝不知道子嗣重要吗?且看她照顾陈妃如何,这些日又是怎样在背地里操劳,就知她比谁都在乎皇嗣。光是他过手的贵妃宫中的药材食材摆件用度,就已经比坤和宫超出好几倍了,到底还要怎样才算重视——把皇后之位让给安素仙,还是让他的砚儿来明纯宫立规矩赔笑脸?

赵氏说的慈和温婉,冷枭言却只觉得后怕。若不是月初时敬砚姝没忍住脾气当面发作,若不是周妈妈把她们的算计抽丝剥茧,只怕他真要被这所谓血亲迷惑,任由这对母女巧言令色的逼着他的妻子伏低做小,让敬砚姝受尽委屈还没处说理去。

他脸色越沉,勉强附和赵氏的“劝慰”。赵氏却是心中一喜,只当自己真戳中的冷枭言的心思。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要不然,回头我去跟皇后好好谈谈?她是个能耐人不假,可到底没有婆母调丨教,相夫教子便有些欠妥当了。我也是为了她着想,厚颜充个长辈——”

“姨母您刚刚说啥?”冷枭言突然打断,眼中是赵氏从未见过的冰冷,语气看似轻松,说出的话却宛如诛心:“您要去跟皇后谈什么?谈她不该和朕闹别扭,还是不该给贵妃没脸?”

“朕虽然不知哪里来的胡话,可朕与皇后真没闹什么,两人感情挺好的,不用您费心了。”冷枭言剑眉一挑,慢悠悠道:“至于说贵妃——这宫里的规矩您不明白,民间大户人家的规矩总是懂的吧?贵妃再贵,也还是个妾,了不起是个贵妾。当家主母让妾室打帘子伺候吃饭穿衣那叫规矩,若是妾室惹了主母厌烦,提脚卖了也合情合法。难不成贵妾有了身孕,就能比主母更尊贵了?”

赵氏心中狂跳,忍不住一手攥紧了胸口的衣衫。冷枭言还在笑着继续说道:“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后宫是皇后说了算,就算朕也得听她的。且她那么贤惠,不吝于给朕纳妾——后宫听话的妾室多了,能生孩子的也不止贵妃一个,若是有朝一日贵妃真惹烦了我家这位当家主母,被她提脚给发落了,怕是我也不过与她闹两天别扭就算完吧。”

赵氏听的已是脸色煞白,勉强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素素,那是你表妹啊!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冷枭言收敛了笑意摇头道:“早在她进宫时我就说过,她要是安生当我的妹妹,我封她当公主,让她风光大嫁。可要是她非得进后宫,就必须按照后宫的规矩来,只是宫妃不论血缘。那时您是怎么答应的?今时今日可做到了?”

赵氏闻言一滞,她当然知道自安素仙查出身孕后,这小半个月的时间里骄纵了许多。只是陛下每次都依着她,赏赐流水一般送进来,生生将她们的心都养大了,反而贪念起更多。

“她要不是我表妹,要不是有姨母您,这贵妃之位和远超坤和宫的待遇怎么可能落到她头上。”冷枭言淡淡道:“可您也得明白,情分这种东西是越用越少的,您觉得这些时日,贵妃消耗的情分还不够多么?”

赵氏已是摇摇欲坠,内心一片死灰。冷枭言重情亦绝情,一旦将人弃若敝履,就再也不会放在心上。

“你别这样啊,”她流着泪摇头:“咱们才是一家人,是亲人!你表妹苦守你十年,你不可以负她。”

“是啊,咱们才是亲人,要是我对你们不好,是不是我娘在九泉之下都要难过?”冷枭言突然爆发了:“你说了多少次了!拿着我娘当措辞说了多少次了!可要不是我冷家人丁稀薄,没有宗亲近友可以托付,我娘又何须变卖家产,带着万贯家财将我送到你身边?满打满算我在你安家住了也不过两年多,带去的银两却够你们母女好吃好喝大半辈子,我和我娘还欠你们什么?”

他定定的看赵氏,说着最绝情的话:“我在十二岁之前,并不知道有这门亲眷;十四岁过了没多久,我就往外头闯荡去。那两年多的日子,我是真心感激你,能将你们寻回来,我也十分高兴。可我想要的是真心诚意对我的亲人,而不是与给予求的算计。”

赵氏耳中已经嗡嗡作响,冷枭言扔在继续说话:“我妻子与我相濡以沫,在重重艰险中杀出一条生路,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这情谊难道比不过贵妃的十年苦守?”

他忽而笑了:“且看表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当真是你说的苦守吗?大家小姐的安稳日子谁不想过?真要说吃苦,反而是皇后与我一块儿在战场拼杀时吃的苦头最多,你怎么就不提呢?”

“也不要觉得有孕了就如何如何。陈妃有孕时是怎么对皇后的?陈夫人陈太尉在后宫前朝是怎样尽忠的?您和贵妃怎么就不能学一学人家的好榜样,反而要求皇后按照你们的心意行事呢?更别拿我娘亲说事——我娘亲再慈爱明事理不过的人,绝不会教着我宠妾灭妻的。”

最后一句话仿佛重锤敲在赵氏心间,老太太一时连喘气儿的力气都没有,扶着桌案缓了好一阵才挺过来,一屁股跌坐在桌边的榻上。而这时冷枭言早就转身离开,全不愿再看她们的惺惺作态。

走出明纯宫的大门时,他突然想起来敬砚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虽是说的旁人,用在这里比照贵妃却是极好的:“别总觉得普天之下皆你丨妈,谁都得惯着你的脾气,且这臭脾气也就你丨妈惯得,惯的无法无天了,终归是她自食恶果。”

安素仙不就是被惯坏了么?赵氏不仅不知调丨教劝诫,反而恨不能帝后至尊都与她一块儿惯着。说是拳拳慈母之心,可还有一句话,叫做溺子如杀子,贵妃今日的骄傲自大,不正是赵氏积年累月养出来的吗?

前殿传来安素仙不满的嗔怒:“……陛下怎么就走了呢?我可怀着他的孩子,他都不好好陪我,一定又是被哪个狐媚子给勾了魂了吧!”

赵氏老泪纵横,可到底不敢让女儿看出什么,唯有擦干了眼泪,再往前头去好生安抚她。

……

冷枭言一路走出明纯宫,只觉得心中酸酸涩涩,又是说不出的轻松。他对安素仙无甚好感,可对赵氏一直是亲近的,然越是亲近的人,伤起人来伤的越深。到最后索性决然,就当自己真如当年某个大和尚批命说的那样,是个亲缘太浅的孤家寡人,唯有八字与他一样硬的女人才能与他白头一生。

想到敬砚姝,冷枭言脸色稍霁,又有一些心疼。他适才与赵氏说的并非妄言,敬砚姝陪着他打天下,虽大部分时候负责后方,可万一碰上多线作战,也没少充作将领带兵杀敌。刀剑无眼,他的皇后身上很有些抹不去的伤痕,光凭这一点,什么云氏什么表妹什么十年苦等,轻松的就仿佛只是一个玩笑。

“你说,她们哪来的脸觉得皇后是窃居了她们的高位?为什么她们就不想想,若是当年我娶的是她们,说不定这会儿就只是个平民百姓,或是干脆在战火中殒身呢?”

身后的太监宫女垂头肃目,没人敢答回答他的问题。却听一个女声袅袅应道:“不过是因为嫉妒罢了。唯有没能耐的人才会对旁人嫉妒,总以为自己差的不过是些许运气。全不知她们既无德也无能,这运气放在她们都上都是浪费,上天选了您为天命之子,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冷枭言一转头,正见陈妃娇柔俯身,口称“陛下万福”。皇帝陛下眼中渗出些许笑意,偏板着脸训斥道:“你大胆!”

陈妃反不怕他,仰起头小鹿般的眸子盯着他看,纯情无辜又认真的解释:“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世间总没有因为说实话就获罪的道理,您是明君,肯定不会因此责怪妾。”

冷枭言逗她:“若是朕非要怪罪呢?”

陈妃苦恼的蹙眉,慢慢答道:“要是您非要怪——妾只得去求皇后娘娘庇护啦。不管怎么说,后宫是归娘娘管的,您要不讲道理,就让娘娘说您来!”

说到后一半,她已是神采飞扬,一脸得意,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冷枭言失笑摇头:“你这女子,果然是跟着你主子娘娘久了,说话都伶俐许多,朕可真舍不得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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