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枭言自不会折了皇后的面子,只是等云浅杉一瘸一拐的出去,才小声问敬砚姝:“你竟然为她求情?我以为你很讨厌她。”
敬砚姝抬脚往偏殿走,一边嗤道:“我讨厌她是当然的,不仅讨厌她,你后宫这些女人,我就没一个看着顺眼的。”
她在台阶上站定转身,夜风吹过廊上挂着的灯笼,晃的她的影子明明灭灭。皇后娘娘语气淡漠:“喜恶归喜恶,职责是职责,既然你把她们交到我手里,我总不能草菅人命,倒让真凶逍遥法外。”
冷枭言心中一紧,总觉得这一刻的敬砚姝分外陌生。他却不知皇后娘娘喝下的那些迷魂酒终于是彻底醒了——她竟然还会有一丝妄想,因他丁点儿深情而替他辩解。难道她忘了上一世是如何度过十年凄凉,甚至今日这一出悲剧,不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么?
纤细身影消失在烛火通明的大门后,冷枭言慢一步跟上去,屋里是陈妃几近崩溃的呜咽。敬砚姝小声安抚,总算让她略微平静下来,断断续续说那时的情形:“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一下没站住,往前扑了一步。云昭仪踩到我衣角应当不是故意的,不过……”
“不过什么?”冷枭言跨步进来,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忍不住皱了眉问道。
“妾那时实在稳不住,是有私心抓云昭仪一把借个力的。谁知道那么巧,云昭仪一侧身,正好绊了我的脚。”陈妃又忍不住哭起来:“若不是这一下,我也不至于摔的那么重,一下子就……就……”
她泣不成声,敬砚姝与冷枭言对视一眼,对云浅杉的怀疑再次升起。一旁的红珠犹豫了一下,跪在地上小声道:“奴婢当时在妃主后一步,与贵妃的宫女并排走,也不知旁边的是绣竹还是绣云姐姐,仿佛真的伸手动了一动。”
帝后二人皱眉,各自派人去外头打听。不过小半刻钟后,青艾与周平联袂而来,所说与红珠基本一致。
“值守的侍卫有记得的,还有薛妃娘娘与柳贵人作证,当时确实是云昭仪急着送大皇子回去,快走了一步在最前头。贵妃本是和国夫人一块儿的,慢慢就和陈妃娘娘并排走了。因贵妃带的人多,红珠和绿璧两个宫女被挤到一边,正巧在两个人身后的应是贵妃的大宫女绣云姑娘。”
“不过没人看见绣云动手了。”青艾不偏不倚的补充道:“路上虽有灯火,可人挤人的哪里看的分明,也不见得就是绣云在背后推的陈妃娘娘。”
青艾向来面瘫脸,连冷枭言都习惯了,陈妃却是突然放声大哭,声嘶力竭的求皇后娘娘做主。
“真的是有人害妾,不想让妾生下陛下的孩儿!”她哭的肝肠寸断,姣好容颜苍白而狰狞:“妾做错了什么啊,皇后娘娘,陛下!求求你们,为妾的孩子报仇啊!”
冷枭言看不下去,站起来凝视烛台上的摇曳烛火。敬砚姝坐在她身边,摸一摸她的脸颊安抚道:“你放心,本宫一定查明真相,给你的孩子一个公道。你也好好养身子,等你好了再尽心尽力的服侍陛下,为陛下开枝散叶可好?”
陈妃向来是听她的话的,被她温言劝说着,慢慢收敛了崩溃难过。敬砚姝叹了口气,给她掖了掖被角,哄孩子一般柔声道:“一会儿你喝了药好好睡一觉,这个坎迈过去,往后还有好日子要过呢。”
陈蕴玉抽噎着点头,好容易平复了气息,拉着敬砚姝的衣角小声道歉:“扰了娘娘的清净了,我这里晦气呢,要不然还是挪回长乐宫吧。”
敬砚姝直道无妨,陈蕴玉对她似乎十分依赖,蹭了蹭她的袖子,又请她和陛下外头去,别沾染一身怪味儿。她这般懂事乖巧,冷枭言听的更难过,转过头来安慰道:“你别想太多,听皇后的话,朕自会为你做主。”
陈妃大悲之下本就十分疲倦,有了帝后二人的保证,喝过药后真就沉沉睡了。敬砚姝来到外间,先逮着太医问清楚:“陈妃这次小产,于她的身子可有碍?日后可还能怀上子嗣?”
太医连连点头:“皇后娘娘放心,陈妃底子很好,这次虽然小产,但也没伤着根基,只要好好调养,日后肯定于子嗣无碍。”
敬砚姝松了口气,与冷枭言一块儿出了偏殿,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疑惑。今日陈妃遭难显然不是一场意外,可到底是不是安贵妃所为?云昭仪是否无辜?以及——还有没有旁的幕后黑手?
“过个年都不消停,昨天死宫女,今天折了我的儿子。”冷枭言说不出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抬头看墨蓝色的天空:“砚儿你说,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上天故意给我的惩罚?”
敬砚姝以温暖微笑回他,缓缓却笃定的摇头。远处传来梆子声,文熙元年的时间已经走到尽头。皇后娘娘轻声道:“听,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咱们肯定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