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郑姝静望向长孙无忌,微微颔首,屈膝行了礼:“小女郑姝静,是荥阳郑家长女,方才,多谢长孙郎君相救。”
长孙无忌这才将目光移向郑姝静,十二三岁的少女,因为方才落水,一张小脸儿有些惨白,毫无血色,五官却是小巧精致,言行举止也颇显恭顺得体。
他未敢多看,不过匆匆扫过,便颔首应了句:“举手之劳而已,小娘子多礼了。”
这时,李世民重新着装从外面走进跨院儿,见嘉弥气色好些了,转首对长孙无忌道:“既然没事了,你先去我那儿把衣服换掉,怪难受的。”
长孙无忌应着,被云安带走了。
李世民转身前,又看了眼嘉弥,见她不说话,他双手扶膝,弯腰与她对视片刻,轻声问:“还跟我生气呢?”
嘉弥默了会儿,轻轻摇头。她方才确实被吓着了,又被他训斥有些委屈,但如今缓过神儿来,也知道他救了自己,为自己好。
李世民似乎松了口气,笑着摸摸她脑袋:“这才对嘛,二哥哥方才只是替你阿兄担心你。”
嘉弥犹豫着正要道谢,他忽而扬眉笑道,“不过这恩情,我先记着,将来等你还的。”
嘉弥:“……”谢字卡在喉咙,突然说不出口了。
“刚落水不宜吹风,去屋里吧。”李世民说着直起身,向着外面翩然而去。
一旁没说话的郑姝音扯了扯嘉弥的袖子:“你跟李二郎君很熟吗?除了霓云姐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跟女孩子这么亲近。”
嘉弥意外与郑姝音的话,侧目看她。
郑姝音道:“我跟我阿姐打小便常来李家,虽然常打照面,却没跟他说上过几句话。这李二郎君矜骄自傲,目下无尘,难以接近,远不及建成世子温润平和。我听说,除了霓云姐姐这个一母同胞的阿姐,李二郎君跟家里的庶妹们也不亲近。”
说完想了想方才的情景:“不过我看你们俩还挺熟的。”
嘉弥听到这话停顿须臾,琢磨着她跟李世民的关系,算是……很熟吗?
她记得两个人好像也没见过几次。
想了想,她回答:“他跟我四哥很熟,或许是,看在我四哥的情分吧。”
不过郑姝音说李二郎矜骄自傲,目下无尘,难以接近,她怎么就没发现呢?明明就是嬉皮笑脸,恣意不羁,很好相处呀。
郑姝静忽而看向嘉弥,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你四哥看上去比李二郎君大些,应该到了婚娶之龄,想必已经成婚了吧?”
嘉弥摇头:“我四哥才十五,阿耶说不急着成婚。”
郑姝静手里帕子捏的紧了些:“那,可订了亲?”
嘉弥眸中闪过些许讶然,后又意识到什么,打量她少顷,旋即笑笑:“倒是还没有。”
郑姝静颊上染过一抹绯红,颔首绞着帕子:“我,随便问问。”
李霓云领着郑夫人和高伊过来时,瞧见郑家姊妹和嘉弥在外面站着,上前道:“你们怎么都在院儿里,姝静和嘉弥这会儿不宜吹风,快进去坐着。”
见母亲来了,嘉弥上前,喊了声“阿娘”。
高伊看她浑身湿漉漉的,又心疼又着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就落了水?”
旁边郑姝静很是惭愧,上前对着高伊行礼:“长孙夫人勿怪嘉弥妹妹,是姝静的不是。我见湖边花开得好,本想去摘,却不小心失了足,嘉弥是要救我才跳进水里的。”
李霓云上前,请大家入屋里坐。
一入内,郑夫人便斥责女儿:“你也是的,湖边的花多危险,你还敢去摘。你是长女,素来懂规矩,知礼数,今日却如此妄为,闹得成般,更害得长孙小娘子跟你一同这般狼狈,可知罪过?”
郑姝静眼眶微红,颔首认错:“是女儿不好,母亲切勿动怒。”
旁边高伊劝道:“孩子一时贪玩儿也是有的,郑夫人不必太过苛责,好在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
说到这儿,她想着方才底下人的禀报,有些不解,问嘉弥:“我怎的听说,是李二郎和你阿兄把你们俩救出来的?”
旁边郑姝音道:“原本嘉弥是想救我阿姐的,结果没救上来,还被我阿姐给拖下水了。幸好长孙郎君和李二郎君感到,才得救的。”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
于嘉弥而言,她尚且只是稚子,无论是被自己兄长救上来还是被李世民所救,都无伤大雅。
可对郑姝静一个待嫁之龄的女子而言,落水后湿漉漉的身子被人抱过、瞧过,纵使大隋民风开化,男女之间不甚拘泥于礼教束缚,这事也终究是要惹出些闲话的。
郑夫人默了须臾,看向女儿:“是二郎救得你?”郑家与李家世代相交,李二郎尚且年幼,不通人事,即便众目睽睽之下救了女儿,也是无妨。
偏偏郑姝静在听闻此话时,羞赧垂了头:“是……长孙郎君救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