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父亲目光中的肃然凛冽,长孙安业打了个颤栗,垂首缄默。
看着他的样子,长孙晟面色更沉:“谁起了争执,争执什么?”
长孙安业脊背一凉,身形有些哆嗦。今日堂上他说高氏那句话,若让父亲知道,只怕他得少半条命去。
一时间他也懊恼,方才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若乖乖认了父亲的苛责,也就相安无事了。
长孙晟目光扫过众人,又问:“怎么没人说话了?”
堂内寂静一片,无人出声。
便在此时,徐氏脸色突然惨白,接着绣帕掩唇干呕几声,额间渗出细汗,登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三嫂怎么了?”嘉弥见她着实难受,不似做假,率先问道。
高伊也看了过来,瞧着她的状况,思索片刻,低头对长孙晟低语两句。
长孙晟听罢目含喜色,吩咐长孙安业送徐氏回去歇着,又让人请郎中过去诊脉。
由于这场突变,众人也没什么心思用膳,不过随便应付几口,草草结束。
膳后,嘉弥去了长孙无忌院里与他叙旧,听得外面的人传话过来,说三少夫人怀了身孕,一个多月了。
嘉弥伏在案前,望着案台上摇曳的烛火:“三嫂有孕,阿耶必然高兴,三哥的事应是不会追究了。”
“三哥是先夫人嫡出,父亲寄予厚望,本来就不会真的怎么追究。”长孙无忌知道她今晚也没吃好,拿了干果递过去,“不说他了,吃点东西,免得夜里再饿。”
嘉弥随手拿了干果吃着,倒也不将那些琐事放在心上。
长孙无忌把那柄李世民赠她的金刀还回去:“你入宫时不能带在身上,当时给了我,这会儿还你。”
嘉弥看一眼那刀,想起阿娘的话,轻声道:“我听阿娘说,伯父要我跟他订婚,阿兄知道吗?”
长孙无忌怔愣须臾,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单等着父亲回来后商议呢。”
嘉弥伏在案上,双手托着脸颊,指尖在柔软的颊上随意轻弹,若有所思,最后嘟嘴:“阿兄的婚事都还没订,伯父怎么操心起我来了?”
长孙无忌笑:“你讨人喜欢嘛。”
“……”嘉弥抿唇,沉思着道:“阿娘说,若唐国公能救阿耶出狱,咱们就不能拒绝这门联姻。如今阿耶能出狱,也算得了李世民的指点,那我若不想应这亲事,是不是不太好?”
长孙无忌抬眸看着妹妹:“二郎很不错的,你瞧不上?”
“那倒没有。”嘉弥沉吟着,贝齿轻咬下唇,“我小着呢,还不想订亲。”
长孙无忌睨她一眼,突然朝她勾了勾手指。
嘉弥倾耳过去,便听长孙无忌笑问:“如果给你和薛收订亲,你应不应?”
薛收是嘉弥的启蒙恩师薛道衡之子,表字伯褒,是个儒雅谦谦的君子,嘉弥自幼便很倾慕喜欢。
听闻这话,嘉弥怔愣好半晌,蹙眉瞪他:“伯褒哥哥是兄长,阿兄说什么呢!”
长孙无忌却笑:“喊哥哥他也不是你兄长,你素日里不是最喜欢他的。”
见嘉弥不说话,长孙无忌道:“不过我觉得,薛收年长你太多,虽说文采斐然,气度也是风雅飘逸,却远不及世民合适。说实话,伯父为你选这样一门亲事,我觉得很是不错,我们嘉弥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孩,就得世民那样文韬武略,胸有大志之人,才能匹配。”
嘉弥没少听阿兄说李世民的好话,这会儿咯咯直笑:“阿兄,你觉得李二郎千好万好,若你生就女儿身,岂不自己着急忙慌就嫁他了?”
长孙无忌微怔,睇她一眼,哭笑不得:“鬼丫头,什么玩笑都敢开。”
夜里,嘉弥回到自己房间,沐浴后躺在榻上,想着与李世民的事,一时间辗转难眠。
如今阿耶出狱,唐国公府的李二郎也算帮了人情,不知道阿耶会不会真的答应这门亲事,早早便把她与李二郎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