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艾接住飞回的匕首,得意笑了笑,杀入战场。因为伊艾的加入,战局快速明朗,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该死的全部死干净了。
“阿哲,你没事吧。”云行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他的身边询问。
“小伤而已。”他摸了摸左肩,那儿正流着血,他不以为然摇摇头,转身看向伊艾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没什么。”伊艾答道,随后将自己的衣服整了整,清了清嗓子道:“太华山弟子伊艾,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方将军!”
太华山是早在大魏建国之前就成立的武林门派,一直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文化,但在前朝那个八王之乱,五胡乱华的乱世里饱受凌虐,几近灭门,后多亏拓跋氏安定江山,实行汉化政策,融合多元文化,宽松宗教政策,这才让太华山重回往日之巅,所以,门下弟子全部都是拓跋氏的崇拜者,也十分忠诚于朝廷。
“原是太华山人,见过道长。”方圣哲颔首回礼。
“方将军折煞了,伊艾可不是什么道长,只是一个修行完成,下山求仕之人。”说这话时,他眼珠子已经落在了拓跋云行身上,满满的暗示。
“求仕?你想求什么仕途?”云行颇有兴趣走到他面前,将他仔细打量起来,他浓眉大眼,棱角分明,典型江湖人的长相,身上是一件普通深蓝布衣,上面印着太华山的标志,身后背着一个篮子,里面插着把挂着白色穗子的宝剑,腰上挂着水囊,旁边是插在羊皮革里的匕首,一双布靴上早已被黄沙泥土沾满,看不出本来颜色。
“回太子殿下,伊艾曾闻春秋秦穆公时有孙阳一人,以善相马著称,其看中之马皆为良品,称千里马,后人将他与天神伯乐齐名,称赞他的目光独到……”
“好了你少绕弯子了,竟敢在本座面前引经论道,含沙射影的!看在你救了方将军一命,本座懒得与你计较,若要求仕就跟紧车队,与本座一同前往乌孙。”云行丢下话后便转身扶着方圣哲离去,留伊艾一人偷笑。
大军原地整理了一下,清点了伤亡,复又朝西行去,伊艾自告奋勇当上了伤病看护员,独门的道家治疗手法让大家少吃了不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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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躺好,我来替你上药。”云行找来剪刀,药粉与纱布,将他的身子放平在马车里。
“……”他微垂着的眼帘里,数不尽的落寞。
“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云行剪开他的衣衫,露出他肩上翻卷着皮肉,可怖的伤口。
药粉洒在伤口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见云行屈尊着自己的太子之身像一个药僮般跪着为他上药,他愧疚别过脸小声道:“我总是最无能的那个,总是你们的拖累……”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云行一气,手上也重了些,听他闷哼一声这才敛气道:“别再说这些了,你是我的兄弟,无关身份地位这些身外之物!”
方圣哲果然没有再说话,一直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咬着有些苍白的唇。
“今天你就在这里养伤,那儿也不许去!”云行处理好他的伤口命令道,又生怕他又要说什么,干脆自己也坐在马车一旁不出去了。
方圣哲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涌上一阵阵困意,他的身子早就不允许他如此负荷劳累,再加上刚才的大战,他最后绷紧的弦终于断去,本能般地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云行守着他安详睡容心绪复杂,风一阵阵掀起淡金色的窗帘,将窗外戈壁黄沙时不时送入他的余光中,此刻日头已经偏西,流动着的黄沙海洋中,犹有流光呈血染之色,融在远方蒸腾着的暑气中,好一幅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之景……
少年呼吸平缓,眉目安详,温柔平和,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他往昔是如何被风霜摧打,雨雪蹂/躏……
一场蝗灾让他离开了家乡,与父母一同西行,至洛阳郊外与父母走散,饿晕在荒郊野岭,命悬一线间,被还是清贫人家的云曦微捡到,保住了命却落下了疾,就这么在大病小病里摇摇晃晃长大。
当年,还是宣王的宣明帝一心发展自己在京城的势力,其亲信叶赫鸣首当其冲潜入洛阳,路过京郊一院时听见里面的对话。那时云无心还是个看管仓库的小兵,与寻上门找儿子的方芜相谈许久,针砭时弊,痛斥当今皇上昏庸,太子无德,忧大魏万民未来之势。茅屋难掩鸿鹄之志,叶赫鸣摆明身份,招揽二人至宣王麾下,几年经营终鸿鹄展翅,建功立业,官拜将军与太傅。
拓跋云行想到第一次看见方圣哲的场景,他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穿着粗布薄衣,脚踩破了洞的布鞋,战战兢兢朝他走来,满口的家乡土话。那副样子实在太不起眼,他连理都没有理他,正巧叶世安上蹿下跳地来喊他,他应了一声,直接绕过他与叶世安玩去了,临了还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生怕沾了他身上的土气。
马车晃动,窗外夕阳更浓,有凉风起了,吹去了一天的燥热,云行头点了几下,也慢慢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