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灼黑眸里无波无澜,刚想冷硬地拒绝,空气中飘来一阵栀子花香。
他抬眸。
那些拥簇着她的男生已经走了大半,女孩儿迎着光,手里端着盘子,站在他身前。
她咬了咬唇,声音软软的,“要吃吗?”
贺灼低眸。
淡蓝色的盘子衬得女孩儿的手白皙细腻,修长漂亮的手指搭在盘子边上。
“啊,只剩一片了啊。”时岁说:“那哥哥你快吃吧。”
空气中渐渐地飘过香浓的黄油味,烤得焦黄的饼干上缀着一粒椭圆形的杏仁。
贺灼手指微微蜷。
“那个。”不知从哪冒出了个男生,望了关星禾一眼,耳根儿都是红的,“饼干还有吗?”
时岁直截了当,“没了。”
“可是。”他垂眸望了眼盘子,有些不甘心地问:“这不是还有一片吗?”
男生看着面无表情的贺灼,觉得他怎么看都是不想要的样子。
“你要吗?”男生说:“如果不要的话......”
他话音未落,就见一脸冰冷的贺灼伸手,缓缓取走了盘子里最后一片饼干。
还未说完的话被卡在了喉咙口,男生一脸遗憾地望了眼关星禾,灰溜溜地走了。
贺灼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冲动。
他微抿着唇,不经意地对上女孩儿的眼。
她那双浅浅的茶色眼眸微弯着,透出点期待般的笑意,“好吃吗?”
贺灼几乎还未体会到饼干的味道,便下意识点了头。
那双会说话般得眼睛更弯了些,像是两轮柔和的小月亮。
贺灼眼睫微颤。
一旁的时岁揽着关星禾的肩,笑眯眯地说:“那饼干发完了,我们先走哦。”
关星禾走了几步,又返了回来,小声说:“创可贴要每天换一次。”
贺灼一愣,回过神时,女孩儿已经转身离开。
阳光映照在少女们白净的校服上,满是青春里朝气蓬勃的味道。
他看着她们的背影,半晌才转身离去。
*
傍晚时,天空被晚霞映成美丽的瑰红色。
关星禾坐在车里,忍着悄悄侧眼。
少年正端坐着,晚霞映得他苍白的脸上一片红,仿佛是寒天里的冰微微软化。
直到到家时,她的嘴角都没落下来过。
吃饭前,原本答应要回来的关城宇打了个电话,说工作忙,恐怕又不能回来了。
几个佣人站在桌旁,一道道的菜往桌上摆。
关星禾似乎并没有因为关城宇不回来的消息而低落。
她静静地切着盘子里的惠灵顿牛排。
餐厅里安静极了,旁边的王姨突然说:“贺少爷,您的脖子是怎么了?”
关星禾抬眼去看,只看到他苍白的脖颈处似乎有一点微红。
贺灼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几寸,伸手触了触,低声说:“没事。”
“看起来挺严重的。”王姨有些担忧。
贺灼有些急促放下餐具,黑眸冷凝,掩饰般地站起来,“没事,刚刚别蚊子叮了一下。”
可关星禾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忍不住站起来。
只见一大片红伴随着小点点从贺灼脖颈蔓延到领口,渐渐还有往下的趋势。
关星禾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你这是不是过敏了?”
她往餐桌上看,可那些都是日常会吃的食物,以前也没见贺灼有什么不对劲啊。
她下意识地想到之前的那片杏仁曲奇。
那边的王姨已经打电话叫了医生。
关星禾看着那片骇人的通红,心中忍不住涌起懊悔。
她低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听说有些严重地过敏会有生命危险。
关星禾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眸中涌上些湿润。
她抬眸看着贺灼,眼底含着一汪浅浅的泪,像是带着沾着露水的玫瑰,刺得贺灼心中一痛。
有一瞬间,贺灼竟什么都忘了,只道:“我没事。”
他顿了顿,喉结微滚,半晌又挤出一句,“你,别哭。”
贺灼紧抿着唇,苍白又冷硬的脸带上几分不知所措,只觉得迎着那朦胧的泪眼,心底针刺一般得疼。
好在家庭医生随叫随到。
医生进了门,看了看贺灼的样子,冷静地问:“应该是过敏了,今天吃了什么?”
关星禾吸了吸鼻子,“杏仁饼干。”
“那可能是坚果过敏。”医生有些不解地皱眉,“你不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吗?”
坚果算是较常见的过敏原,一般人会下意识的避免。
十月的傍晚,外边刮着冰冷的秋风。
可贺灼心中却满是燥意。
他有些无法理解自己的无法自控,明明知道那片杏仁曲奇会过敏,可望着那双清澈干净的眼儿,自己还是忍不住地接过来。
生活教会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克制与隐忍。
可偏偏有些人就像生长在悬崖上的玫瑰,明知道靠近就会受伤,刺得满手的鲜血,却还是忍不住伸手触碰。
四周安静极了,贺灼抿紧了唇,低声说:“不知道。”
他面无表情,声音又沉又稳,撒谎的话都变得可信了几分。
医生给他开了药,临走前嘱咐,“下次记得别吃这些了,过敏可不是闹着玩的。”
关星禾给他倒了水,看着他吃下药,舒了口气,眼底却还湿润着。
她看着贺灼还未褪去红的脖颈,心里的愧疚涌上来,鼻尖都酸涩。
“对不起。”
女孩儿说话还带着鼻音,声音都是软的。
贺灼只觉得自己的心撞上了一团棉花糖,碰着水便化了,甜丝丝的在心底漾开。
他眼睫颤了颤,低低说:“没事。”
是他自己要吃的。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