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叶昭从床上醒来,空荡荡的房内只有她一个人。
身上不知被谁脱去了外袍和中衣,和发冠一起工工整整叠在枕头边。被褥是干干净净的,身上也是舒舒爽爽的,除了床上落下不少长发,是她的。
叶昭忽然想起昨夜发生之事,喉间一涩,内心涌起一阵惶恐。
“惜音?惜音!”
有人推门进来,是银元,和她身后的秋水秋华,秋水秋华似乎知道了什么,一脸悲哀看着自家将军,嘴歪得好似要哭出来。
“看我做什么?惜音呢?”
“她走了。”
“又走了?就不能让我看一面吗?”
“昨晚跟你待了一夜呀!叶昭你这个人是不是眼瞎呀?还是哪里有病呀!”
银元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就推了叶昭一把,要多气就有多气。
“你骗她还娶了她,却不要她,惜音哪一点不值得你爱了啊!”
叶昭眉头紧锁,皱成一团,满心愧疚答不上一个字来。
“我去跟她道歉,怎样都行。”
“将军...惜音小姐,回娘家了。”
“什么时候?!”
“半夜里的时候,她一边哭一边回了府上,喊上红莺就坐马车走了,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叶昭脑海里要炸了,想不过来了。
当着银元秋华秋水三个人的面,叶昭起身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踏上鞋子,往脸上泼了水洗个清醒,就跟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了。
“秋华,帮我写个请病假的书文,我骑踏雪走了。”
回雍关城路长夜险,她要去追惜音,就算惜音不想见她,也一定要追上。
从雍关城来到京城,快有三个月了。
从京城回雍关城,也走了两天了。
柳惜音坐在马车内,一路颠簸,她一边让车夫抓紧赶路,一边又觉得难受得紧。
来时三驾马车,叔父叔母连同自己载着行李和嫁妆,风尘仆仆赶往京城,五天的路程,她总觉得一眨眼就到了。
嫁人心切的她,也没有注意到叔父叔母在她面前扬起难堪的笑容,祝贺她时言不由衷的话语。可她欣喜得夙兴夜寐,因为终于能离开雍关城的四面墙一面天,去到只有阿昭和她的“家”里共度一生。
她经历过一夜之间家毁人亡,失去所有的锥心沥血。也经历过满心悲怆,无法释怀的心痛。她强忍过无数次泪水,不愿示人以软弱,也因失去而更为坚强,对视她如己出的叔父叔母心怀感恩。
但唯有阿昭,是自己从儿时到如今舍不去的旧梦,是让她一颗心时而柔情若水时而坚如磐石的唯一所系。
又是在一夜之间,深信不疑的叶昭骗了她。承诺是虚的,成婚是假的,就连她以为的两厢情愿也是她自作多情。
她并不想回雍关城,可她想回家了。
只是想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谎言。
回一个有爱她之人的家。
天黑许久,是该找个落脚处歇息了。
红莺让车夫放慢速度,慢慢找店,两人这才听见马车后窸窸窣窣的马蹄声。
柳惜音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瞬间心跳加速了许多。即使隔着如墨的夜色,她也一眼认出了叶昭那洒满迢迢星光的身影,正在不远处保持着距离,不疾不徐跟着马车。
看来便是追上了却并不见她。
柳惜音回到车中,缓缓按下心跳。
“小姐,怎么了,外面有人吗?”
“没有没有,继续走吧。”
寻了一家简陋的驿店,柳惜音目不斜视的走进去,替自己和红莺开了一间大房,给车夫也开了一间。也没有等一直追着的某人,就直接进房休息了。
直到快要入睡,门外忽然多了个身影,晃来晃去的,不是很安分,却并没有敲门要进来的意思。
一向坚决果断的叶昭,也只有在柳惜音的问题上才会显得如此优柔寡断。
“你不用送了,我会了无牵挂地走,不会再缠着你。”
“惜音,送你到雍关城,我才放心。”
“不必了,我知道你为什么娶我,没有怪你。”
怪只怪自己泥足深陷,不能看清。
窗外人影叹了口气,干脆坐了下去背靠着门,依旧是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