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位说被鬼追的朱少爷就被他朋友接回去了。各位官爷就是这样。草民当时也是哭笑不得,现在是很想哭。你说那个朱少爷怎么就跳楼了,昨夜还生龙活虎的。晌午草民还拿他吹牛来着,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来向草民索命。”打更的情景再现般极富有表演型人格地复述昨夜事情,口干舌燥地总结。
庆红楼背面临河的街道,昨夜打更人撞到朱庆喜(死者)的地方。左边是通往庆红楼前脸的狭窄小巷,右边是台阶没入水中的花巷河,再往前三四步就是一座横跨花巷河的小石头桥。
若是站在小巷口右边就是庆红楼的侧面,往外看只能看到对面流水的河,需要走出巷口两步才能看到左边斜对面的小石桥。
石头铺成的一边临河街道宽容得下四人并行,湿滑的绿色苔藓沿着小巷一路生长到没入水底的台阶,几乎与台阶上的水生青苔连为了一片。河道两旁的台阶上坐着敲打衣物的百姓,洗衣服的脏水顺着台阶流入河中,汇聚着向下游缓慢流淌。
“昨夜来接朱庆喜回去的人,你可还能认得?”冷文宇环视周围环境,视线穿过手脚比比划划的打更人,若有所思地看向昨夜朱庆喜窜出的小巷。
此时阴暗一片的小巷极为狭窄,因为常年照不到光,铺着的石板缝隙乃至石头表面都布满湿滑的苔藓。
打更的跟过去,保持着要哭不哭的纠结表情,连连点头,“那是自然,草民的这双招子可不是白长的。”
符一往站得比冷文宇往前三步,单手放在小石桥的栏杆上,忽然他感觉到一道奇怪的窥窃视线,目光犹如猛兽猛地抬头向那道视线回看去,“什么人?!”
那是庆红楼位于侧面正对那条狭窄小巷的窗户,一个肤白微胖的姑娘正开着窗子向小石桥这边张望,冷不丁对上符一往视线立马缩回脑袋“哐当”一声关上窗户。
冷文宇思路被打断,和王青秀一起看向符一往。符一往指着那扇位于小巷此时紧闭的庆红楼侧面窗户,“刚才有人看这里。”
王青秀戒备的抽刀向那边看,庆红楼背面的很多窗户都开着,很多姑娘、公子正好信儿地在楼上往这边看热闹。王青秀有些无语,“符少侠人家那是在看热闹。”
冷文宇所站位置并看不到位于小巷的侧面窗户,就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小石桥上面才看到符一往所说的窗户。果然与其他打开的窗户不同,紧紧闭合颇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意味。并且她之前似乎的确听到一声重重关上窗户的声音。
忽然她的视线一凝,视线下移落在刷着朱红色的斑驳墙面上,那里有一些指甲抓挠留下的痕迹,一路沿着小巷向外直到巷口。
符一往被王青秀说的有些不乐意,他敏感的察觉那道视线给人感觉很不好,低头看着比他矮两头的王青秀,“被发现立马缩回去……眼神很怪。”
我觉得你的眼神也很……吓人。王青秀讪讪笑了笑,“符少侠气势过人,人家被吓得缩回去也不足为奇。”
冷文宇直直走向狭小巷子口,望着尚有挣扎痕迹的布满青苔的小巷,蹲下身捏了块苔藓,转头向花巷河的方向看去,那里波光粼粼水中倒映着两岸的房舍行人:昨夜打更人撞到了死者朱庆喜,朱庆喜惊慌失措说有“鬼”在追他?随后打更人却是见到了朱庆喜的朋友来接他回去。若中间没有时间差,岂不是那位朋友就是“鬼”?还是说朱庆喜当真是喝醉了耍酒疯?
“冷师爷,您叫我们找的人都齐了。”几个衙役突然从小巷通往庆红楼正面的那边巷口冒出头来。
衙役身后依次露出,四位气色极差哈气连天的姑娘,三名读书人装扮衣服巴巴的神态紧张的读书人。
衙役指着几人介绍:“这三位就是就是昨夜与朱家公子饮酒聚会的友人陈枇、刘诺谦和朱揽财,……这位朱揽财是朱家公子的同宗远亲堂弟。三个姑娘是昨夜招待几位的庆红楼的,慧梅、青染和香雪。”
冷文宇不着痕迹地将六人打量一遍,眼珠一斜瞥向打更的,示意他回答。
打更的打了和寒战,有些茫然和委屈:“大人瞪我做什么?草民什么都没干呀。”
冷文宇目光微冷,道:“昨个接走朱庆喜的‘友人’,可在他们之中?”
打更的目光茫然地看着对面走来的陈枇、刘诺谦和朱揽财三人,抓耳挠腮,“应该……吧?”
“认得就是认得,什么叫做应该认得?!”王青秀上去就要一脚。
符一往单手扯住他脖领子往旁边一扔,皱眉不认同道:“他不会功夫,不能动手。”
王青秀脚下快速挪动两下才稳稳站住,“不是……我真没想真踢,不信你问冷先生?”
王青秀紧忙看冷文宇。冷文宇点点头。符一往这才收回谴责王青秀的眼神,虽然这眼神在王青秀看来很凶狠。
“谢谢大侠,您真是好人。……其实小的昨夜压根就没看清那人长相。”打更的对符一往投以感激,无奈道:“昨晚我迎着月光光晃得慌,就看个模糊影儿,只知道是个白白净净的公子哥儿……对了!他穿着黑褐色的衣裳,这小的倒是看得真真的。”
于是众人看向朱庆喜的三位友人。
三个人都没到蓄胡子的年龄,长得都是普普通通,其中最为俊朗的刘诺谦也就文人气儿更足一些……若说只看模糊影子白白净净的话,还都勉强能算上。
再说打更的很确定的衣裳颜色,陈枇和朱揽财穿着褐色衣裳,刘诺谦穿着宝蓝色衣裳。
符一往面无表情:两个褐色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