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也不要见面……
下辈子也不要再见了……
就算是路人,也不要了,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小白!——”
嘶吼划过天际,也溜进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我的耳里。
是袁天赐的声音。
*********
在死亡面前,是坐以待毙,还是奋起抗争?
小白是个爱生命爱过一切的人。
风像刀子似的刮过脸颊,耳廓,吹进喉咙里,吹得眼睛也睁不开。下落的势头很猛,照这样下去,就算死了,连全尸也得不到。
有一刹那,真的有闪过就这么死了算了的念头。
可是明明还不想死,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向扶行投降。
猛然间一股气就从肺腑里烧了起来,她不想死不想死啊!为什么就没有人肯救她呢!
她其实是很生气的啊!
双脚费力的抬起,拼命般的在崖壁上踢了好几下。
下落的速度依旧很猛,干脆双手双脚并用,手指攀住岩石,指甲一片一片生生剥落,在这样危机的时刻,真的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活下来。
此时风终于小了一点,我已经能看到崖底,只要再减缓速度,最后那一点冲击力应该还不足以致命。
双臂血流不止,尽管感觉不到疼痛,可是已经开始脱力。左臂上有一处伤口尤其可怖,锋利的岩石划进皮肉里,白骨森然可见,连我自己都被恶心的不肯再去看第二眼。
突然间就想起之前和一的对话来:
“如果让你在断腿断脚和性命之间选,你会选什么?”
我甩甩脑袋,保持清醒,也把那个恼人的人影扔出脑海。
要活下来。
一定要活下来。
“嗤——”
有重物划过空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力,此时我正勉强攀在崖壁上,着力保持平衡。费力的抬起沉重的眼皮向上看了看,却顿时吓得面色惨白,连好不容易攀住崖壁的手也跟着松了松。
袁天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地面砸去。
我顿时慌了神。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从上面掉下来呢,莫非是有人将他推下来的?
没有时间再容得我胡思乱想,我赶紧抽出缠在腰间的丝绸长布,手腕一抖,卷上了下降中的袁天赐。
死死抠住崖壁的手指扭曲到令人心惊的地步。
那只看得见白骨的手腕又开始大量向外流血,我皱着眉咬牙暗撑。
“天赐,天赐。”
“……”他静静闭着眼睛,神态安详。
“袁天赐!”我加重了音量。
“恩,小白。”眼睛没有睁开,嘴巴却是动了动,声音幽幽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顺便附赠一记泉水般清澈的微笑。
我猜他是以为自己已经魂归西天,正在以灵魂之体和我对话,所以才没有睁开眼睛,可是现在时间紧迫的由不得我们慢慢叙旧,我立时朝他怒吼:“袁天赐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看!”
他闻言狂喜的睁开眼睛,看到是我,顿时挣扎着想要向我靠过来。
我痛的“啊”了一声,他终于看到了我身上的伤,环顾周围环境,顿时明白了我们现下所处的处境。
他冷静的说:“你现在松手。”
“你掉下来就是为了找死的吗?”我冷冷嘲讽,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叹了一口气,露出一抹微笑,明明他的处境更危险,却反而宽慰起我来:“你不用担心,这么点高度,死不了人的。”
袁天赐口中的这么点高度相当于人类世界中的摩天大厦。
我气极反笑:“哦?你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除了会一点医术,你哪里有能自救的本事了?”
他苦涩的笑笑:“看起来倒的确是这样……但是,”他的表情转为严肃,“一个大男人用不了一个女人救。”
说着,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准备划开我的丝绸长布。
难得见到他执拗认真的一面。
“等等!”我阻止他,“再等一会儿,有人过来了。”
一个黑点渐渐的在视线里放大。
他顺着崖壁的弧度一起一伏,动作漂亮熟悉,却失了往常的流畅和利落,有好几次都几乎要跌落到山崖下去。
抓着崖壁的手松了松,明明知道他是谁,却一点也不想喊他。
手指一点一点松开,我弯了弯嘴巴看着袁天赐笑:“对不起,我不想求他。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好。”他清浅的笑道,并不惧怕。
手终于完完全全松开,再一次体会到了在空中无助下落的感觉,袁天赐用力一拉长布,将我拉到他身边,他双手一揽,将我揽到怀里,说出口的话都变作山风扑在了我的脸上,好像甜蜜变作了形体,砸的我微微的头晕。
“我没有扔下你一个人。”
——我一直是陪着你的,无论生,无论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
我在迷雾中行走。
脚底下是湿漉漉的泥土,我应该没有穿鞋子,脚上黏黏的,有时候踩到小石子儿,微微的有些疼。
走了很久,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我一抬头,景色一变,又回到了走在悬崖上的那条路,我跟在一的后面,一走在骐骥的后面。
我心下一动,突然拉过一的手,将他推到我身后,如果一开始是我站在他前面,那么后来他会不会先救我?
然后地动,山摇。
然后痛失,迷惘。
尽管重新再来,选择依旧不变。
无关时光,位置,只关于人。
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她,所以尽管诺言万千,遇上生死,终究是抵不上一句喜欢。
这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
姑娘心性坚强,有时候较之于男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此番攸关生死,姑娘一定会拼死一搏,以求得新生。
我牵强一笑。
手掌一挥,一的影像化作尘埃散去。
又陷入迷雾。
这回我该是穿了鞋子的,脚趾头不再有那股黏黏的湿土的感觉,却像是一半浸在了冰水里,一半融进了火山。
我忽然明白情景是一个人的心境。
我进入到了这个人的情绪里。
他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冰火两重天一般的感情?
茯苓狂喜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听到他的心脏在低低沉沉缠绵婉转的叫着我的名字:“小白,小白,文小白,文小白……小白,熬过这一关,我就可以带你走了。”
然后又沉入低谷:“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你别怕,有我在,你别怕……”
我嘲讽的笑了。
茯苓,你知不知道,你是几个人当中最不守信的人。
如果你肯把话说出来,我也不会怨你到这种地步。
我转身想跳出幻境,我不想了解他,我想和他划清界限,这个人我宁愿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
可是他的声音那么紧绷,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小白……”
他不解释,不呐喊,不哄讨,不奢求,他的内心世界空荡荡,一览无余,唯有冰火煎熬。
其实于情于理来说他真的没有错,父亲于他只不过是一个浮光掠影般的存在,救了,是道义,不救,是无能为力。那时候我掉下悬崖,木桶横在他身前,踢飞木桶之后,假爹爹又挡在他的面前,他没有那么多手,可以分/身救赎,唯有看着我落下悬崖。
没有人欠我的。
一不欠我,茯苓更不欠我。
我只是……自哀罢了。
走出茯苓的幻想,我立即步入一种足以没顶的惶恐中。
那个人的情绪很激烈,有一种奋不顾身的决绝在。
“茯苓,你为什么不救她?!”
“……”
“好,你真是好,我是不懂你的想法,可是我袁天赐喜欢的女人就算我保护不了也会陪着她一同去死!”
袁天赐是自己跳下悬崖的。
决绝的,没有畏惧的,甚至带着点欣然的。
我想象不到这么一个清风般的男子居然也会有这种狠厉的心情存在,只不过从刚才开始一直沉浸在压抑中的心情终于滚进来一丝温暖,我的指尖点着他被烈风吹得青紫却安然的脸,缓缓的,释然的,笑了笑。
幻境消失,醇厚的嗓音从辽阔的空间上头传来:“还在烧着吗?”
“恩。”
“……醒的过来吗……”
“就看她想不想了。”
“如果她不想呢……?”醇厚嗓音抑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沉睡,沉睡,一直沉睡。”
“袁天赐,我要出去一趟,你替我看好她。”
袁天赐的声音淡淡的:“我要纠正你两点,第一,如果你想哭,在这里哭没有关系。第二,我不是在替你照顾她,你也再也没有照顾她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好多啊……仰望。
举手……既然这么多,请求大家浮水抚摸(顺带夸奖夸奖我啦,犒劳犒劳我啦,爱抚爱抚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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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有筒子留言问扶行到底喜不喜欢小白,我个人的理解是不喜欢的(或许有那么一小点?)
扶行是把小白当最佳妻子人选培养的,最多应该只有一种畸形的占有欲,我个人认为那不能算是爱。
小白这章摔的十分惨,摔的连女主的尊严都没有了,大家也好好爱抚她^_^。
有无有爱的同学给个长评哈……(ˉ﹃ˉ)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