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的一口锅里散发出浓郁的味道。
陈澍盯着锅里切得跟手指一样粗的酸笋条,陷入了沉思。
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听雨说的“螺蛳鸭脚煲”,居然堆了这么多味道刺鼻的酸笋。
这一堆还堆满了整整一锅。
他可是个连螺蛳粉都不会轻易尝试的男人。
偏偏林听雨还不停往他碗里夹酸笋条:“啧,这味道也太香吧,我口水都要掉下来了。陈澍,你尝尝这个酸笋啊?”
“……”陈澍一脸抗拒。
“得了吧你林狗子,人家不吃你就别逼着人家。”坐在一旁的顾眠看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来陈澍,吃螺蛳,很好吃。”
螺蛳……
陈澍艰难地看了一眼锅底密密麻麻黑黝黝的螺蛳壳。
好恶心。
还不如酸笋呢。
“鸭脚啊!鸭脚好吃的!”不知死活的刘飞扬夹了个鸭脚放进陈澍碗里。
陈澍:“……”
陈澍吃东西非常挑剔。
绝对不吃诡异的东西。
也不吃气味刺鼻的东西。
更不吃动物的内脏和脚啊爪啊头啊。
今天林听雨往他嘴里塞的那块猪肠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很好吃的!”旁边那三个自来熟的家伙还在极力推荐。
陈澍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默默地把旁边的捞面扔进锅里,涮了涮,然后夹进碗里。
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抗拒。
林听雨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还满脸遗憾:“啧,陈澍,你这不吃那不吃的,也太挑食了吧。”
陈澍没理他。
汤底是酸辣口味的,酸笋的味道虽然闻起来呛,但用来作汤底的作料时味道却特别好。
汤汁用螺蛳和猪骨熬过,带着笋的酸辣,是一种与番茄锅的酸味不同的热辣可口。
在这样的汤底里,无论是涮面或者其他什么配菜,陈澍都觉得非常好吃。
但是酸笋,螺蛳,鸭脚,每一样都恕不接受。
顾眠用牙签挑着螺蛳肉,放到嘴边,哧溜哧溜吸得带劲儿,动作熟练得像个专门挑螺蛳的:“你们三个怎么混到一块去了?我还以为陈澍这种人是不会跟你们这种差生玩的,没想到一点架子都没有。”
她的语气很直白,用词毫不顾忌。
一句“陈澍这种人”让陈澍眉头皱了皱。
“可得了吧你,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还‘你们’这种差生,明明是‘我们’好吗?”林听雨毫不客气地跟她回呛,“这顿饭还是人家陈澍请的呢。”
林听雨叫了一扎啤酒,陈澍不忌酒,也跟着他们喝了几杯。
酒一进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陈澍其实对顾眠这个人没什么印象,或者说在今天之前,他对自己的同班同学都没什么印象。
他记不住他们的名字,记不住他们的脸,也不想花时间去记。
除了一个早就认识的特立独行的林听雨。
在他们笑笑闹闹的说话声中,陈澍大概对顾眠和刘飞扬有了一定的了解。
顾眠性格张扬,行事犀利。
刘飞扬为人老实,脑子一根筋。
他们和林听雨的关系都很不错。
顾眠喝了酒,说话就有点放肆,脏话一串一串从她口中冒出来,听得陈澍直皱眉。
但这一顿晚饭或是宵夜,陈澍却吃得还算愉快。
临走之前,顾眠还拽着陈澍的衣摆不肯撒手,醉醺醺地说:“陈澍,你这种好学生最好少跟林听雨混在一起,你你你别学他。你好好学习,我罩着你!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五小姐’顾眠的大名,看谁敢欺负你!”
“那谢谢你了啊。”陈澍镇定地从她手指缝里抽回自己的衣摆。
“神经病。”林听雨骂她,“刘飞扬你送她回去,一个女生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别让她躺路边被人捡尸体了。”
刘飞扬喝的不多,意识很清醒,连连点头:“好,你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陈澍问:“五小姐是什么?”
林听雨一愣,随即噗了一声。
“既脑残又中二的玩意儿。”他伸出手指,搭在额角,颇为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顾眠小学五六年级就在外面混了,认识了一帮同样不学无术的朋友。
她还跟四个志同道合的小姐妹一起组了个“五小姐”组合,顾眠排第三,自称三小姐。
“五小姐”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周五放学时带着一群人,骑着自行车到别的学校集合,帮她们的小姐妹撑场打架。
混到初二以后,“五小姐”已经有了一群忠实的追随者。
顾眠再去打人时,都不用亲自动手,只需要胳膊一抱,人往边上一站,就会有“手下”自动上前帮她出头。
可威风了。
“……是有够无聊的。”陈澍推推眼镜,困惑地问,“除了打架和看别人打架,你们就没点正经事干吗?”
“是啊,就这么无聊。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习的。”林听雨摸了根烟,正打算点火,忽然想到陈澍似乎闻不了烟味,又扭头看他,“啊,我可以抽烟吗?”
“抽吧。”陈澍说。
于是林听雨咬着烟,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遮在烟前挡风,边点烟边含糊不清地说:“有一回周五放学,我想叫他们两个跟我去网吧开黑,没想到顾眠说没空,她要去四中打一个女的。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那个女的勾引她男朋友,跟她男朋友暧昧不清。”
“……那为什么不打她男朋友?”
“我哪知道她的想法,恋爱脑就这样呗,那男的简直就是她的心尖尖。这些年为了那个男的,她几乎把那男的周围所有的女生都打了一遍。”
“……”
陈澍突然觉得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