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的?曾淑坐在侯府的?马车里,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路和以往一样长。
半道上的?小摊小贩们也都一如既往,吆喝声和饼子、果子等?的?香气弥漫在耳边与鼻尖。但?这次,曾淑的?心情却和以前很不一样。
她又想起了一些,很多年前发生过的?事情。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他们大房一家是住在通州的?。她依稀记着,那个时候外祖母经常的来。
她每次来的时候,会帮着母亲管一些事,走的时候也都是像这次一样大包大揽的。也许是他们还小吧,当时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反而因为她带来的两颗糖而感到欣喜。
但?在如今的?曾淑看来却是极为不正常的?,因为她每次从娘家回来,并不会带这带那的,顶多也就是带点自己爱吃的?小菜之类的。
同理,她也并不会把侯府的?东西都搬到曾家去。她自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这是不可以的?。
她每次回来,虽然祖母和母亲看到她带着东西也会很高兴,但?同时也会说一些诸如怎么带这么?多啊,这些东西家里都有了这样的话。
可能就是,真的?如祖母所?说,田家在根子上就歪了吧。
怀着这样感叹的曾淑回到了侯府,她先去给老太君以及老夫人请安。老太君恭贺了曾二郎中举一事,看她精神?不太好便吩咐她回去好好歇着。而老夫人这回倒没说什么?,只吩咐她这一次重阳要好好的?大办一场。
曾淑本来就有这个意思,自然是应是。
郭嬷嬷在屋子里等?着她,见她回来原本是想要上前恭喜曾二郎的大喜事的?,但?看着几个人都不太对劲,并且晴屏也在跟她使着眼色,于是就把话题转回了府内。
“夫人,之前老太君说了重阳要大办一场,今日是初一,也应该筹备起来了,您可有什么?章程?”
曾淑提起了几分?精神,问道:“嬷嬷你的?建议呢,府里往年是如何的??”
郭嬷嬷道:“前几年府里接连守孝,并未曾大办过,再?往前的?话也就是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府内装扮一新,再?将京城出名的?戏班子请来贺上一贺。”
曾淑耐心听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于是道:“那便按照你的?意思吧,对了,说到戏班子我想起之前四公主下降的?时候,承恩公府从江南请了一个戏班子来。唱得很不错,当时宴席上的?夫人们都很喜欢。”
“你让人去打听一下他们走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就把他们请过来吧,他们唱得有几分?新意,老太君还没见过呢。”
“这个好,”郭嬷嬷赞道:“老身这就让人去安排。”
说完了重阳的大事,郭嬷嬷又跟曾淑说了京城外各处的?管事进京来给她请安的?事。
侯府虽然坐落在京城,但?在京城外的?许多地方都有产业。
这些都派了信任的?管事在管着,每年春秋两季这些管事们都会进京请安,并送节礼及年礼来,近的?一年来两三次,远的?一年也得?来一次,因为这也是侯府查账的?时候。
之前那些较近的?已经来过了,这次来的是剩下的?,更远一些的?。
曾淑想了想,吩咐让他们好生歇一歇,带来的东西和账册先入库,但?对账的?事则要等?忙完了重阳节的?事情再?说。
郭嬷嬷也赞同这样的安排,“的?确应该如此,夫人虽说是初初掌事,但?您和侯爷的亲事却已经定下有一年了,您嫁过来也有半年,他们却这会儿才来,也该晾一晾这些倚老卖老的?。”
“侯爷有信来吗?”曾淑突然问道。
郭嬷嬷愣了一下,然后才回道:“没见侯爷派人回来,倒是前几天除了您写给侯爷的家书之外老太君还派人给侯爷送了一封信去,想来差不多该到了。”
曾淑听完后嗯了一下,有些失望的?模样。
说完了府内的?事,郭嬷嬷见她精神?不太好,于是识趣地退了出来,并把同样退了出来的晴屏喊去问话。
“你们这两日都跟在夫人的身边,可是曾府除了曾二郎的喜事之外还出了什么?事?我看夫人有些神?不在焉的?模样,而且晴雁和侍墨也没有回来。”
晴屏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苦着脸道:“嬷嬷,曾家出了大事了。昨日我们一大早就去了,夫人的?祖母曾老太太和母亲田大太太体恤夫人……”
随着晴屏的?述说,郭嬷嬷的脸上露出了惊容,待听到曾二郎和田三姑娘的?事情后更是直呼造孽,若不是碍着夫人的?面子,恐怕都要骂出来了。待全部听完之后,她叹息一声,“还有这样的事,夫人这些日子恐怕不想见娘家人,之后如果曾家有人来求见,你让人先跟我说一声。”
“是,嬷嬷。”晴屏道。
“还有就是,你这两日在曾家有没有发现夫人有哪里不适?她可是双身子的?人,最是受不得?刺激的?,可别因此伤了肚子里的?小公子才好。”
这一点晴屏倒是未曾考虑的?,她当下就是一惊,“这个怎么好?夫人这两日生了好几回气呢,尤其是刚刚从曾府大太太的屋子出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坏了,”郭嬷嬷一拍大腿。“那夫人有没有说肚子疼?”
晴屏仔细想一想,然后道:“这倒是未曾听见,夫人回来的时候一路都蔫蔫的,时不时的出神,但?她并没有说哪儿不舒服。”
“不行,”郭嬷嬷道:“这有了身子的?人实在是非同小可,孙府医回来了吗?得?让他给夫人瞧一瞧才好。”
一说到孙府医,郭嬷嬷又想起了他之前没有诊出曾淑怀孕的?这个事,懊恼道:“年轻人就是不好,毛都没长齐,诊断一个喜脉还有出错的?,等?侯爷回来非得?让他吃吃苦头不可。”
“如今是没有法子,先把他喊来吧。”
晴屏见郭嬷嬷生气,声音顿时就小了,“嬷嬷,孙府医和晴雁以及侍墨都没有回来呢,曾府的?老太太身子不适,夫人要孙府医留下来给她把一把脉。”
“曾府的?老太太身子不适,夫人却是先回来了?”郭嬷嬷这下觉得?事情更严重了,怀疑道:“这不是夫人的性子啊。”
毕竟夫人待曾家老太太如何,郭嬷嬷伺候了她半年,是最清楚的?。
两人的?关系,比寻常人家的?祖孙都亲些。
这次曾老太太身子不适,夫人却没有留下,可见是因为自身状况不太好,怕是担心曾老太太看到之后担忧,反而加重了病情。
“不行,夫人这怕不是把气都憋在了心里头。”郭嬷嬷仔细想了想,然后对晴屏道:“你还是拿帖子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来吧,要那医术精湛的?,请他来好好的给夫人看一看。”
“想当年,敦哥儿他娘怀他的?时候,就是整天恹恹的,连房门都不爱出。结果不足月的?就生了出来,敦哥儿瘦得跟小猫一样,险些没活过来。”
“取的?这个‘敦’字啊,也是想着能够拴住他。”
“后来花了大力气调养才好了些,但?敦哥儿的身子骨也没旁的?孩子健壮,日常走动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太医也说了这辈子习武却是不能了。”
“这可怎么行?”郭嬷嬷忧心忡忡,“侯爷可是大将军呐,身子骨弱将来如何继承侯爷的衣钵?咱们侯府可不能再出一个这样的公子了。”
晴屏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连忙点头道:“明白了,嬷嬷,我这就拿帖子去。”
“等?等?,”郭嬷嬷拦住了她,“这件事要小心着些,如今侯爷还没有回来,钱姨娘也虎视眈眈,夫人怀孕的?事最好还是先不要张扬。”
晴屏点头,“知道了,嬷嬷,我跟二管事说一声,让他亲自去请。”
……
曾淑从娘家回来的事,钱姨娘没有多久就知道了。
玛瑙跟她说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提到了从曾府那边打探出来的消息,钱姨娘听得是眼眶发红,咬着牙道:“她真的?是怀孕了。”
“真的?是怀孕了,原来真的?是怀孕了……”
她喃喃着念叨了好几次,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个消息塞到自己的?脑海里。
“姨娘,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玛瑙问道。
屋子里沉默了很久。
然后才听到钱姨娘的?声音道:“她如今还没有生呢,侯爷的眼里面就只有她一个了,待她真的?生出个一儿半女来,我还有立锥之地吗?”
她抬起头看向侍立在自己身边的?玛瑙,问道:“你上回说在正院那儿拉拢了几个人,现在如何了?”
“正要跟您禀告呢。”
玛瑙喜道:“不知姨娘您还记不记得,老夫人在正院有一个人,名字叫做晴妙。后来她因为时常把夫人的?事说给老夫人听,于是被夫人抓住了把柄。如今被派到了郭嬷嬷的手底下,每日里只领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到天黑还不准她回去。”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夫人还把她那唯一的?弟弟,派去了前院的马厩,天天给那些畜牲洗澡不说,还要挑马粪,折磨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晴妙她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眼见着独子受这样的苦楚,心里头是把夫人恨得牙痒痒的?。往老夫人身边的?唐妈妈,林妈妈处明里暗里地说了好几回,想换个轻松些的?差事。”
“但?唐妈妈上回被夫人教训了,林妈妈的?儿子如今又在夫人的手底下,所?以两位妈妈都没有理会她。”
“老夫人就更别说了,连见都没有见。”
“曾淑这也太嚣张了。”钱姨娘愤愤地说道:“不过就那么一点的小事,竟然就毁了人家一辈子的?前程。”
“就是。”玛瑙附和道:“所?以晴妙她娘如今是求神?拜佛,到处找人说情,就想让儿子脱离苦海。”
“奴婢知道之后就亲自去见了见,她说呀,”玛瑙低声道:“只要能让她儿子从马厩里出来,他们一家做什么?都是甘愿的,愿意这辈子都听姨娘的?吩咐。”
“他们真的?这么?说?”钱姨娘问道。
“是真的?,”玛瑙道:“不过如今夫人管得严,旁的?人都近不了身,他们一家也就晴妙还有点用处。”
钱姨娘想也不想就道:“那你就找她去,跟她说,只要她女儿按照我们的吩咐行事,事成之后就给她儿子谋一份好差事。”
“是,姨娘。”
“还有别的吗?”钱姨娘又问道:“想要成事,只有她一个人可不行,毕竟她如今连曾淑的?身子都近不得?,也就打探一些消息罢了。”
“是还有一个……”玛瑙有些犹豫,“不过这个人可有些难办。”
“你说说看。”钱姨娘道。
“是大厨房里面的杨管事,”玛瑙道:“不知姨娘您还记不记得?之前夫人派了一个耿管事到大厨房里面去,说是给杨管事做副手。可这个耿管事性子就跟这名一样,这也管,那也管,而且油盐不进。”
“杨管事对她就极为厌烦。”
“奴婢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便去找她。但?杨管事有些不识抬举,奴婢跟她说了好几遍,她都不肯应呢。”
钱姨娘的?表情阴晴不定,她的脑海中浮现了曾淑从入府到现在的情形,咬牙道:“不等?了,我明日就回家一趟,家里的?人肯定是有法子的?。而且他们也不会想曾淑生出个儿子来,将来和敦哥儿争夺世子之位。”
“只要制住了这个杨管事。”
“想要曾淑吃亏就不难了,她再小心,总是要吃喝的?。”
……
还在屋子里的?曾淑并不知道郭嬷嬷和晴屏想了这许多,也不知道就这短短的一盏茶功夫里,钱姨娘就想出了害人的?毒计。
她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出了会儿神,然后在侍书的再?三劝说下,躺在床上休息。不过眼睛闭了又睁开,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好好睡一觉,但?脑海中思绪纷呈,一会儿想到了这个,一会儿想到了那个,再?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想。
最后她将头埋在被褥之中,呼吸着里面的气息,才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都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