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暇来此是为了履行婚约。
昆仑剑派的长老江霆曾与母亲叶晗是十几年的至交好友,在叶晗带着她出海养病以前,二人还时常有书信往来,听说他还曾是自家母亲的仰慕者。
不过叶家的女人好像总有那么点怪癖,叶暇的祖母身为大家闺秀,却看上了一个卖货郎,并想尽办法嫁给他生下了叶晗,而叶晗之所以能进了江湖,却是因为她绝佳的习武根骨让第一任无影剑见猎心喜,硬是将她收为了弟子。
他的得意弟子叶晗年少成名,在江湖上纵横潇洒了十几年,当所有人都认为她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的时候,却在二十七岁那年,跌破众人眼镜地嫁给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私塾先生。
她们的择偶观,在众人看来是相当奇特的。
因此,叶暇带着母亲的书信上门,知道她给自己定下婚约的对象是个可称得上门当户对、志趣相投、风度翩翩的少年侠客时,险些以为自己弄错了。
这位江霆江长老的长子江黯生,叶暇在来昆仑剑派的途中已经打听过许多回了——无一不是赞扬他武功高强,丰神俊朗,年纪轻轻便已沉稳有度,是许多名门正派掌门眼中的佳婿人选。
叶暇剑道小成,便想来此完成母亲的遗愿。
昆仑山高达千丈,山峰直耸入云,山中石阶建的陡峭崎岖,不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绝非易事。据说,昆仑弟子剑道不成,绝不下山。
昆仑剑派有自己的规矩,若能在一刻钟内登上纵横峰,无论是谁上门来,都必须以礼相待。
一刻钟不长,也不短,叶暇进昆仑剑派,却是游刃有余。
叶暇的无影剑,早在当年,便被叶晗称赞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影剑之名,皆在乎无影剑法极尽变换之能事,与人对战时,对手根本分不清何处有剑,何处无剑。
日出则有光,光无定处,四处散射,极难分辨何处是光源;日落则无影,别的剑,剑身皆为银色,夜间使剑自然有雪光,但无影剑的剑身颜色却是常在变化,遇光则亮,遇影则暗,怎能不令人防不胜防?
叶暇的轻功更不必说,若无迅捷如风的身法,又怎么使得出千变万化的无影剑法?因而昆仑虽然难以攀登,于她而言,不过是轻飘飘的几个纵身。
即使是昆仑剑派中成名已久的剑客,若与她交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她奉上信后,第一时间便见到了传说中仰慕她母亲的长老江霆。
人至中年,江长老却仍然保持着成熟英俊样貌,他见到叶瑕,脸上显得十分高兴。他打量着眼前背负长剑,高挑清丽的少女,连连说了三个“好”,就遣弟子要将儿子叫出来。
叶暇微笑着喝了口茶,静静等待自己的未来夫婿。
她想起自己来前,已被君未期取笑过很多回,脾气古怪的小神医刁钻地骂道:“我当你叶无暇有多厉害,一个男人就能把你拐走了?”
“我并非……”
“叶无暇,你别轻易相信一个承诺,人心总是善变的。”
其实一个不知道长相、不清楚性格的男人,叶暇怎么会轻易许嫁,但母亲对故友的承诺亦不能违背,江长老显然还惦记着和母亲的约定,她又怎能轻易推脱呢?
相处一阵子,若是两人能相互有意,很好;相互无意,也很好。
但事实并不如叶暇想像中的美好——
她迎来的并不是她母亲为她定下的未来夫婿,而是含恨带怒、阴毒狠辣的一鞭!
青色的风席卷而来,挟裹着阴而冷的气息,像吐着信子的毒蛇,扑向了觊觎已久的猎物,一击便是夺命杀机,扑面而来!
叶暇又饮了一口茶。
她并没有拔剑,因为这一击虽然足够狠毒,足够险恶,但于她来说,根本到不了拔剑相对的地步!
叶暇只不过向右微微偏了一点儿,便与鞭风相错,那道鞭影便落在了她的脚边,将石板镶嵌的地面劈斩出了一道缝隙。
这一击未中,但叶瑕的脸上却再没有了笑容——
因为这青色的长鞭的尾部,俱是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倒刺!可以想象,这一鞭若是打在人身上,又该是怎样的折磨!
江霆见到这条鞭子的时候已然清楚来人的身份,他脸上浮起怒气,大喝道:“婷婷,你好大的胆子!”
叶暇听到“婷婷”这名字时,便笑了,但她没开口,她想见一见鞭子的主人。她实在是好奇,若不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姑娘,才会在无亲无故,甚至还没打过照面的情况下便出手伤人,只怕她今晚连觉也睡不着了。
她并没有失望,因为下一刻,见一击不中,这躲在帘后少女便大步跳了出来,再度扬起狠辣的一鞭,打向端茶坐在堂下的叶暇,一同而来的是含着怒恨的一声——
“哪里来的贱人!竟敢肖想黯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