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熙跟着初晴到了书房门口,看到里面的一幕,不禁微微皱眉。初晴和三皇子太亲近,对洛家和对初晴自己都不是好事。
堂叔的确冤枉,别说他娶的只是卫家的养女,即便是卫徽的亲生女儿,也毕竟不姓卫,没和卫徽同流合污就罪不至死。慕皇后因立场对立,要除之后快的心情虽然歹毒,却也在常人的理解范围内。只是洛熙不信堂叔的死完全是慕皇后一手所为。若说慕皇后能一手遮天,九皇子至今为何还不是太子?显然慕皇后对皇帝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相反,她还是皇帝手中的棋子。
洛熙不是为慕皇后抱不平,只是从心里看不起皇帝将一个女人推出去的做派,也不认为这样的君王值得效忠。在他看来,帝后都是一丘之貉。三皇子手握重兵,九皇子有慕家做依仗,就连大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血雨腥风的夺位之争真的可以避免么?而洛氏的原则是明哲保身,绝不攀附任何皇子,尤其是这些年备受皇帝重用的三皇子。
他站在门口,看着廊下的两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想讲道理不急于一时,等回到京城,他会慢慢让她明白。
容御看到洛熙,便放开初晴,走到门口,淡淡说;“她现在还没缓过来,回京也不差这几天,过段时间再和她提罢。”又吩咐莫远;“带洛公子下去休息。”
莫远应了一声“是”,对洛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洛公子请。”
容御不再看他们,转身回到初晴身边,带着她走进屋子。
初晴浑身无力的靠着容御,仿佛她的世界已经完塌陷,而他,就是支撑着她的最后力量。
簌簌落下的泪水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汇成汪洋,她哽咽着,嗓子已经完全哑了,“爹爹去世的时候我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些年,我甚至没为他戴过一天孝……”
容御扶她坐下,轻拍着她的肩,又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低声说;“初晴,你能快乐地活着,就是对你父亲最大的孝顺。”他深深看着她,心底蔓延出的悲哀涌上喉咙,“我想当年,我的母亲也不想让我知道,她临终前对我的期望,只是让我好好活着,平安度过一生。大概……所有父母都是一样的。”
初晴抹了一把眼泪,看着他,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说不出一个字来。
容御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继续说道:“我想如果可能,洛大人希望瞒你一辈子,你无忧无虑度过一生,这才让最令他欣慰的。”
初晴吸了吸鼻子,沙哑着唤了一声;“御哥哥……”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发出来的,只是低低的呜咽。
她紧紧抱着他,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泪水染湿了大片前襟。容御抚了抚她的长发,心想她其实什么道理都明白,只是太难过,只想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以后的半个月里,容御每天都陪她用膳,带她外出散心,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眼中也有了神采。
这日,两人一起用完晚膳,容御终于对她提起回京的事。初晴怔了怔,随即说:“我的生辰是三月,离现在还有五个月呢,等到了年底,我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容御说;“年底我可能不回去,西凉的战事刚结束,万一生变,我作为主帅不能不在。何况洛熙专程来接你,你不能让他白来一趟。女子的及笄礼都是在家庙举行,你堂伯让你回京也没错。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别太生疏了。”
初晴的眼圈又有些泛红,“你的意思我明白,御哥哥,行完及笄礼后我还会回来的,但你是不是希望我留在洛家?”
容御摸摸她的头,笑道;“留在洛家对你有好处,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当然,我也是你的亲人,虽然有时候被你烦的不行,但如果你不在,我还不习惯。”
初晴也笑了,抓住他的手,“我一定会回来的,”他的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手上有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茧,亦有让她感到十分安心的温暖。她的心跳不由加速,双颊慢慢变热,小声说;“你嫌我烦,那我就烦你一辈子好不好?”
容御说:“好”
他的目光抚过她的手,只觉得心仿佛也被她的手捏住了,这一幕被别人看到,传扬出去,不知世人会怎样看待他们,他们毕竟不是亲兄妹,不该有这样的亲近。
不过,只要她觉得这样好,他便也无所谓,这世上除了皇帝,没人敢当面说她半句不好,以后……他若登上那个位置,这世上就没有人敢说她不好了。
十二月初的京城已经下过几场雪。早晨,一辆华丽的马车穿过稀薄的阳光,行驶在京城布满积雪的街道上。
初晴坐在马车里,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希望这段路可以更长一些……
其实,她并不排斥京城的洛家,毕竟堂伯一家也是她的亲人。御哥哥说,如果父亲泉下有知,也不希望她和堂伯太过生疏,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被更多人关爱。
只是,堂伯家还有一个已经进宫的长姐,她在堂伯家暂住,少不了被堂姐召进宫。她只是不想进宫,不愿面对那些过去的人……
喧嚣声渐渐安静下来,马蹄声混着车辙碾过雪地的声音,单调的令她更加不安。
洛熙打开车窗又合上,看着初晴,说;“我们快到了。”
初晴应了一声;“哦。”
马车在洛府门前停下来,侍卫将凳子放到车前,洛熙先下车,然后向她伸出手,本要扶初晴下车,初晴摆摆手,提起裙子,有条不紊地踩着凳子走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