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幕皇后站在屏风后,屏风对面,太后与皇帝正在审问她昔日的侍女紫嫣。紫嫣和岑心都是她从幕府带进宫的侍女。紫嫣的忠诚不及岑心,当年试图引诱皇帝被她识破,她意识到这样的人留不得,却念在她服侍自己多年,没铸成大错的份上只将她嫁给了一个侍卫,并没动过杀念。
而现在,她正麻木的听着紫嫣向太后和皇帝叙述着她和洛鸿明的旧事。
晚膳后不久,太后的人突然来传话,请她到慈宁宫一趟。到了慈宁宫,宫人直接将她引到偏殿。隔着偌大的屏风,她听到了太后和皇帝的声音。太后命人将紫嫣带上来,原来,这是太后蓄意安排的一场审问。
“皇后娘娘和洛大人虽然两情相悦,但洛老夫人激烈反对,洛老夫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因为皇后和洛大人的事,身体每况日下,最后因病去世了。洛大人要守孝三年。过了不到一年,皇后入宫参加选秀。”
“你家主子还真是绝情啊。”太后的声音透着讽刺。
紫嫣小心翼翼地说;“皇后入宫后,心里对洛大人念念不忘。后来洛大人娶妻,皇后查到那个行刺废后原是废后一手策划,便将此事告诉了洛大人。奴婢亲耳听到,洛大人离京是放因为放不下皇后,洛夫人去世的时候,奴婢已经不在昭阳宫当差了,不过奴婢想,洛大人一直未续弦也是因为心里还记挂着皇后。”
……
此生无法忘怀的那段情,从紫嫣的口中徐徐道出。她的手心上全是冷汗,眼前一阵阵发黑,几度站立不稳。惊恐,伤感,交织成铺天盖地的绝望。
她隐隐感觉到,一切,全都完了。
十月底的京城已经步入晚秋,窗外是沉沉夜幕,室内亮如白昼的灯光带着让人压抑的窒息感。她像是被笼罩在了一个无形的网中,一缕缕白烟自香炉中袅袅升起,那习以为常的熏香在此时仿佛堵住了她的呼吸,浓郁的令她感到恶心。呼啸的风声吹打着窗棂,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紫嫣的声音传入耳中细如蚊吟,她听得真切,而渐渐地,所有的感官都仿佛变得麻木了。
而她却清楚地地意识到,她已经无路可退,难道还要等着太后让人将她押出来么?
“紫嫣,你是受了何人指使,这样污蔑本宫?”话音落下,她从屏风后缓缓走出,目光扫过紫嫣,眼里含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当她走到太后面前,太后也被她看的一凛。这个人到了现在依然倨傲如斯,倨傲中透着三分戾色。
皇后站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并不下跪,目中的冷色如寒冬的冰雪,绝美的容颜依然动人心魄,却不带一丝暖色。
“皇后,你信不信哀家现在就可以以不敬之罪将你打入冷宫!”太后的声音冰冷威严,依然端着皇太后的架子,心里却知道,这个女人,即便即将失去帝心,却不是可以由她摆弄的草芥。
一抹冷笑从唇畔拂过,皇后看了一眼紫嫣,目光重新环视太后和皇帝。“太后一定要罚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不过请太后先将这个污蔑臣妾的贱婢拖下去杖毙。”
皇帝深深看着她,“告诉朕,这奴才的话都是对你的污蔑,并不属实。”
皇后道;“是。她说臣妾对洛大人难忘旧情,这的确是污蔑臣妾。即便洛大人不愿回京是因为与发妻感情不睦,也与臣妾无关,他不再娶更不是因为臣妾。”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十分坦然,洛鸿明放不下的人不是她,而是他的发妻赵月。这些年他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更没对她说过放不下之类的话。
“将卫氏收买宫人扮成刺客之事告诉洛鸿明,使洛鸿明对他夫人生出隔阂,也与你无关么?”皇帝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划过一道失望。
慕氏面不改色,“臣妾的确私下调查过,但不曾和洛大人提起过。”
“来人。”皇帝冷冷下令;“将她带下去。”
紫嫣瞪圆了眼睛,脸上全是惊惶和难以置信。太后明明说过会保护她,会让她与侍卫和离,让她嫁入薄氏为妾,只要她把握机会,说不定还能成为世家的正室主母,风光无限。
她不敢相信,此时的太后竟无动于衷。
“太后,奴婢没说谎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紫嫣语无伦次的求饶与疯狂的挣扎都无济于事。两个侍卫很快将她强行拖了出去。
听着她的哀求,太后不发一言,紫嫣被拖出大殿,很快就没了声音。哭喊声消失后的大殿变的出奇的安静。
太后看着慕氏,冷冷的问;“你并没有否认你在入宫前和洛鸿明有过婚约,看来,这是真的了。”
皇后这才缓缓跪下,坦然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洛大人是臣妾开始相中的夫婿,毕竟不想入宫的女人也是要嫁人的。”
“你不是因为对洛鸿明失望才入宫的?”皇帝按下起伏的心绪,和声问。
“是,因为臣妾知道,后宫有许多和洛氏一样出身的女人。与其说臣妾对洛氏失望,不如说士族的门第偏见失望。”
很平淡的一句话,在皇帝听来却仿佛夹着若有若无的心酸。还记得她刚入宫不久,因为身体不适,延误了去慈宁宫请安的时辰,被母后在慈宁宫外罚跪了半个时辰。
太后冷笑,“这后宫倒是被你说成了吃人的地方,你既然认定后宫险恶,为什么还要入宫?”
“因为臣妾在一次宫宴上有缘见到陛下,陛下对臣妾的兄长有知遇之恩,臣妾感念隆恩,愿终身伴帝王侧,以报君恩。”皇后细细说着,目光柔柔的看向皇帝英俊的脸孔,又垂下眸子,双颊浮上淡淡的红晕。
清婉的声音徐徐飘来,令皇帝如沐春风,柔肠百转。皇帝走过去,亲自扶她起来,自责道;“朕真是糊涂,到今日还疑心你,让你受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