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把时针拨回两个小时前,宋翊刚坐上学校大巴。
校车很新,有一股刚拆封的皮革和机油味,他自认并不晕车,但还是下意识捂紧了口鼻。
他感觉不太舒服,而这种不舒服在他坐下来后更为明显。
肚子里好像在翻江倒海,他仔细回忆出发前他吃了什么,然后想到他在家里喝了杯牛奶。
为了让他们补钙,刘洁买了不少乳制品,每天喝一杯牛奶更是对他的硬性规定。
12岁的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受乳糖不耐受的困扰,刚想站起身向郭老师说明,车子往前一倾,他意识到要出发了。
他只好又坐了回去,全身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脸色一定也不怎么好,唐季节甚至担忧的问了他一声,“宋翊,你没事吧?”
“没事。”
他一个反手扣了顶帽子到脸上,勉强让自己闭目养神。
忍耐了大半个钟头,终于到了目的地。
跟他同组的是5个男生,他在景点门口就和他们分开行动了,“你们先上去,我等会就来。”
幸好男生一般都把他的话奉若圭臬,见他表情不善,显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也就没有废话,直接跟他挥了挥手。
他一个人去了洗手间,感觉把整个肚子都清空了,这才软着腿,反戴了鸭舌帽,表情苍白的往山顶爬。
倘若说之前他对秋游还存有什么期待的话,现在也被一开始的挫折毁得一干二净了。
唯一幸运的是,在他之前已经有好几波游客打了头阵,到他上山的时候刚好错峰,倒享受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清风不时轻柔的拂过树梢,招惹树叶温柔的摩挲细语,鸟雀清脆的啾鸣,偶尔飞到他的周围,好奇的歪头打量,接着不感兴趣的伸喙啄食。
长脚虫缓慢的在地上蠕动,间或被他吓了一跳,停顿几秒后,确认没有危险,再胆大的继续行动。
未走几步他就闻到了沁人心脾的桂香,忍不住循香而至,发现路边探出一株野桂。
忍不住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他不禁起了童心,随手拾起一根断裂的树枝,跃身去抽打绽满桂花的枝头,转瞬便有一片细碎的黄雨落到他的身上。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跟随他,他长长的呼吸,褪却了层层外壳,前所未有的感到轻松。
他拈起细小孱弱的花朵并凑到鼻间,忽然由衷感觉到一种单纯的快乐。
那快乐让他放声大笑,随之激荡的在路上狂奔,伸长了手去触碰所有能触到的东西,有时又为了一朵花、一片叶而停驻。
他愉快的消磨时光,直到不远处出现一抹笨拙爬坡的身影。
耶?是谁好好的平路不走,居然自讨苦吃?
忍不住上前看热闹,没想到凑近才发现是个熟人!
他挑起眉,在心中“啊哈”了一声,没想到吧?
在她快滑下去那一刻,他下意识伸长了手拉住她,只一瞧见她的脸,他又记起要把她赶出家门的宏愿。
于是他俯视着她,倨傲的要挟:
“向我发誓,离开我的家!”
什么叫形势比人强?
渺渺低头看着仍在下陷的鞋,忍气吞声道:“我发誓,我一定会离开你家!”
宋翊讥笑了她一声,倒没再为难她,一把将她拉到了大路上。
她赶紧找了块扁石,刷刷的刮下鞋底的泥浆,宋翊旁观她的忙碌,好心情的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她三两下扔掉石头,又在地面摩擦几下鞋底,漫不经心的回头一笑,“等我成年后呗。”
“哦,”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便一下子暴跳起来,“什么!”
“讲道理,你又没说期限,我有骗你吗?”她耸了耸肩,朝他挥手,“谢喽。”
这家伙摆明了耍他!
轰!
他头脑一热,整个人愤怒得朝她冲了过去,抬手就是一记重拳击中了她的肩胛骨。
这还不算,因他的去势太猛,她一下子被这股作用力带倒,恰好被他坐到腰上制住全身。
他冷着脸正要质问,没想到说时迟那时快,她亦不甘示弱的猛昂起上身,也亏得她柔韧度极佳,只听到一声沉闷的“砰”,她的额头便砸中他脆弱的鼻腔,瞬间让他流下两柱鼻血。
只是代价不可谓不沉重,她立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何许渺你有病!”
他怒极的又补一拳,砸中她的腰腹,她痛呼了声,危险的扬声,“你打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人打过她!
愤怒一下子冲昏了她的头脑,她抬膝一踢,全没想到他就坐在她的腰上。
这一击迫得他脊背蒙受重击,却也让他整个上身朝下扑倒,正中她这个肉垫。
“砰!”
两人大眼瞪上小眼,动作皆是一僵,世界瞬间静止。
如同火星撞上地球,他们鼻尖对上鼻尖,嘴唇碰到嘴唇,牙齿撞着牙齿,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阵轻风刮过,吹起地上几片黄叶,发出咔嚓声响。
两人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时光速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