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迷糊住眼。
救护车刺耳的声音狂啸。
那片雪地上的红盖不住。
池欢手有些抖,分不清是听到别人辱骂过世多年的可怜母亲过于激动,还是自己本身害怕。
害怕一无所知。
害怕别人说的都是事实?
事实又是什么?
她去哪里能理得清?
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也是情绪病患者,不止后天环境养成,还有先天的?
害怕如果争取自己喜欢的人,能不能和他结婚生子?
她想要一儿一女,男孩陪他,女孩陪自己,两个正常的孩子。
怎么那么难?
“不要害怕,那边没有监控,学生也不敢乱说,反正有事你往身上推,况且那个于珍,她爸不就一个国企小领导够干什么,别抖了,看着我都要笑了。”咖啡馆里,蒋思睿和池欢相对而坐,在临街靠窗的位置,对面是一家家乐福超市,圣诞早过去,两扇玻璃门上的红帽老人却尚未除去。
新年就快来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
闻声,池欢没有多言,两手撑开眼前的长发,手肘搁在桌上,稍一瞥眼,看见左袖洁白的袖口染了一滴血渍,鲜红无比。
对面伸过来两只手,带着一张湿巾。
“不要擦了。”她开口。
“我喜欢你干干净净的。”蒋思睿关心地继续给她擦。
池欢却别有深意笑,“早脏了。”
蒋思睿抬眸看她低迷的脸色,小心笑着,“怎么你就这点胆色?小时候我记得你挺虎的,打架比我厉害,后来淑女了,穿裙子了,我还奇怪你怎么转变了,原来是嫌打架不好玩啊。但你胆色别丢啊。”
池欢不作声。
蒋思睿哼了声,“你跟姓寇的不是缠地挺紧么,现在怎么了,你一个人单打独斗,他骨折了躺哪儿歪着吗?”
言语中满是不屑。
“我出去下。”池欢抽回袖口,从窗外收回视线起身。
“一说他你就躲避是不?”蒋思睿有些气,站起身要捉住她,还没碰到她手腕,扭头就看到玻璃窗外站着一个人影。
那影子高大而又隐忍,紧紧盯着窗子里的池欢。
纵使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蒋思睿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站在外面那人是寇羽。
池欢走出去时,对方身形也随之转向大门,与踏出门口的她对立而站。
留在里面的蒋思睿眼睛危险地一眯,聪明地选择隔窗观火。
透明的玻璃上印着寇羽因为震惊而不住起伏的胸膛。
明明雪已停,他额前发丝尽湿,不知道的以为他跑过八公里,而事实上,他的确是风雪中疯狂地找她的。
池欢当然不知道这一点。
只对他的怒气意料之中,又不可接受。
他凭什么愤怒,因为于珍?
也对,他推后离开的学校,于珍被打那么多人看到,他当然也会收到消息。
“为什么那样?”他开口果然就质问她,语气严厉,神情不可思议。
是的。
池欢就像一个真正的疯子,一砖头拍碎了自己美好的青春。
不过她不承认这点。她是个疯子没错,但美好的青春真的没有过。有的只是无休无止的心虚,怀疑,自我否定和想死没有死的勇气。
“哪样?”
她漫不经心的神情让寇羽一瞬间脸色大变,“于珍,你打的?”
“是我。”她声音麻木不仁。
“你还是高中生吗?你的法律意识,你的自我保护意识.......你是黑.社会?”
池欢觉得奇怪,挑眉看他不常见的激动样子,笑,“你应该先问我,我为什么揍她。”
寇羽冷嗤,他侧转过身,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街上下起小雨,细细地看不明晰。
“为什么?”终于冷静下来,如她所愿的步骤问她。
“她贱。”池欢发笑,然后严肃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颚线,“你不要充好心了,我想打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何况她咎由自取,我最最讨厌欺软怕硬的人,之前我就忍过她,跳梁小丑一样因为睡不到你而嫉妒别人,无礼又无能。”
“你最好不要再说了,或者说点不是强词夺理的话。”
“该收声的是你。”池欢看着他,笑一笑继续,“你没资格对我的为人处事指手画脚,我能见几次面就跟你上床,就不要指望我有多正经。”
寇羽这个人,一般极少生气。
他七八岁那年被带回陆家,受尽白眼,对他而言却宛如尘埃,无足轻重的人和事,何必在意,所以练就一张冰山脸,行走陆家多年毫发无损。
他唯一的弱点就是陆家老太太,陆家老太太心疼他,哪怕是个私生子也是陆家的骨血,十五岁差不多能独立生活的时候,寇羽提出搬出陆家,因为多年矛盾与隔阂,连陆励勤都同意了,陆老太太不同意,这次搬来紫金山,老太太其实算强势“陪读”。
寇羽的计划是十八岁生日一到就彻底与陆家分道扬镳,那时候老人不能再为小而无法独立的理由强留他。
对一直照顾自己的亲祖母尚如此冷漠,心狠,此时此刻,寇羽却豁然心跳剧烈,心房崩塌,像经过一场地震,片瓦不存。
他眼眶里溢满红丝,嘴唇却又白而抖。
“我不是跟你理论......”半晌他才找回声音,“是你必须去道歉。”
这一句却直接把池欢点燃。
她那双眼红地像和面前人有血海深仇一样,“我不想跟你说了,走吧。”
寇羽不准她离开,侧身挡住她离开的路,“我用最后一丝耐心跟你分析,除去校内处分,你涉嫌斗殴致对方受伤,已经触犯《治安管理条例》......”
“谁怕那个东西。”池欢笑了笑,“求求你别用你的模式安排我了。而且于珍真的活该,她居心叵测设计我之前就该想到会被报复。还有,你今晚好多话,我很不习惯,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不合适。”
“你愿意烂掉?”他不可思议看着她。
“......是。”
得到肯定答复,寇羽冷冷站了两秒,街头流光溢彩,她眼底坚硬如山,两秒后,他径自离去,那时候,池欢想到一句诗,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何况,她哪里比得了云彩,不过污泥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