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面面相觑,活着的时候,就最瞧不起那帮山上修仙的,吃饱了没事做,飞来飞去的,傻子一样。
都号称有日天的本事,谁人几时关心人间疾苦?
比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昏官,手握兵权却胆小如鼠的封疆大吏,还要不如。
要不是张飞,舍了千年万载的山君金身不要,堕入魔道,不惜该换一方天地的山水气运,换来他们英灵重现世间,他们才不肯相信,那龙虎山的小牛鼻子,能帮自己重新遁入轮回。
在牧云矢口否认自己是天师府嫡传弟子的一刹那,天地之间,响起无数叹息。
那名为陈二熊、佃农出身的英灵,无头的身躯,瞬间垮塌下去,他被张飞强行召唤而来,不过是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百年已过,当初那个路都走不稳、咿呀学语的孩子,如今已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吧,如果还活着?
当年为父,战死沙场,可怜那孤儿寡母,有没有困难到活不下去的时候,有没有人,在绝望的时候,给我儿搭把手?
带着这些忧伤的问题,陈二熊比山岳还粗壮的脊梁,眼看着就要塌了。
张飞一把扶住这位,昔日战斗起来最不要命的部下。
依稀记得当初问他为何从军,他的回答多么简单朴实,当兵有粮饷,我娃就不会饿肚子。
“老大,我早就说,别叫我回来了,老婆孩子都没了,我一个早就该死的英灵,回来做甚?”
不仅是陈二熊,还有曾经四十岁不肯退役的老郑,也泄了气蹲在地上,悲痛道:“有那样的国君,谁还敢问,夜郎国国土安在乎?”
眼看着那些湮灭的岁月长河中的铁血军士,满腔热血被张飞唤起的希望,再度冷却。
刘浩然难过不已,他扯了扯徐霞客袖子,小声道:“徐大哥,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让徐霞客犯了难,咱是一位纯粹武夫,以一双拳头问道天地,打架的话还能帮衬一二;可对于阴阳轮回那些玄之又玄的修道方术,武夫是一窍不通啊。
值此之时,沐云清了清嗓子,无奈道:“你们也太心急了,我还没说完呢。”
可在场皆是伤心人,谁会听他一个骗子高谈阔论。
沐云没办法,他扔掉书箱,再度祭出青虹剑,说道:“在下沐云,龙虎山丹霞峰关门弟子。我师父罗城,虽不是掌教真人,却是六脉峰主,三位上五境剑仙之一。”
“你们所图,不过是重入轮回,企盼转世来生有机会和亲人团聚。此事简单,我给师父飞剑传信,只消片刻,定有回音。”
“剑仙罗城?”张飞将信将疑,不是天师府嫡传就罢了;说是丹霞峰嫡传,让人更不敢信。
方圆万里的山上宗门,谁不知道剑仙罗城是龙虎山异类,名下才四个弟子?
罗城的弟子,个个出类拔萃,不是什么人都能冒充的。
要知道,十年前,丹霞峰首徒钟馗下山游历,半年内将南部蟾洲大大小小四百个宗门,挨个走了一趟。
最快的时候,他一天要问剑七八个宗门,最后留下一句痛彻心扉的话:“天可怜见,怎么忍心,让我生在一个最差的大道年份,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那一日,钟馗御剑去往海上,要去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问剑。整座南部蟾洲山上,喜极而泣、欢天喜地,如同凡人过年。
钟馗走后,大大小小的山上宗门,都竭尽全力,忙着为宗门核心弟子修补道心。
最惨的,当然是那座几乎与龙虎山齐名的白云观。
白云观首徒贺九林,自持千年不出世的奇才。奈何被钟馗问剑的时候,钟馗不用出剑,一只手便将他的千丈白云法相,打得稀烂。
还奚落他:“娘们兮兮的,华而不实,比玄都观的长垣差远了。人家长垣,好歹有机会让我出剑,在我手下走个五十招。”
贺九林道心被毁,还是白云观观主,在宗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才把一位千年闭关的台上长老求出来,亲手为他缝不道心。